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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现在这个情况,很多发出来的要转过去了。

【云次方】不胜人间一场醉(全)

#一场关于绝世宝藏的江湖纷争,一个关于刀和鞘的情义辩论


#武侠AU 3W+ 修文整合重发 (之前的版本写的有点仓促,而且合计顺序有点乱,所以稍微补充了点剧情,改了错字重发)


#据说之后三七老师 @一棵包治百病的三七 那儿还有一副配图掉落,大家敬请期待坐在竹子尖尖上拦阿嘎的狂劲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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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水,世俗泪,梦满星河酒满杯,


梨花碑,故人眉,不胜人间一场醉。                          


                                                       ---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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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起潮落终有时,江湖这一波水似乎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平静过,隐隐约约所有人都感觉到,似乎有一场血雨腥风即将到来。


中原多了些塞外的面孔,酒馆里窃窃错错地交换着一些不知来源的传闻,所有的一切都联系到了一把刀和它的刀鞘上。





郑云龙又在祠堂罚跪了,手里举着一把沉重的铁剑,眉眼都透着倔。他前阵子偷跑出去闯荡又被他爹给逮了回来,这回连他娘都没给他求情,直接就让他跪在列祖列宗面前,连个垫子都没给。


郑云龙不服气。


谁家少年人没在外面闯荡江湖,江湖多好啊,自由自在的,谁愿意天天守着个些破刀敲敲打打过个一辈子。


但是他爹娘非不让他出去,守着个百年的基业,顾着个护刀家族的好名声,非压着他学筑刀。


郑云龙偏不,他们要他筑刀,他非打个剑出来不可。


刀刚硬,郑云龙偏反其道而行,他给自己打了把软剑,连个鞘都不用,直接藏在了腰带里。


平日里举着一把玉白色的扇子,眉眼俊俏又多情,郑云龙看起来不像个和铁打交道的武夫,倒像个舞文弄墨的骚客。


郑云龙举着铁剑发着愣过了两个时辰,从小被罚也算是习惯,倒也不觉得有多累。郑云龙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想起来被逮回来的时候还没吃午饭,胃里就传来一阵阵的饥饿感。


眉眼漂亮的郑家小公子偷偷用余光打量了一圈周围的情况,静悄悄一片,偶尔能从前厅听到交谈声,似乎没有人有时间搭理他。


郑云龙扭了扭脖子,轻手轻脚把铁剑放到了地上,对着祠堂的牌位拜了一拜,“各位先辈见谅,我先出去吃个饭,回来再继续忏悔我的过错。”


话毕,郑云龙有点僵硬的站了起来,在原地狠狠地跺了两下麻掉的脚,随即跟贼似的,一路偷偷摸摸溜到了后院围墙边,一个翻身翻了出去。


“就这破墙,不知道拦的谁。”郑云龙拍了拍手上的灰,跑的跟阵风似的就从巷子拐到主街上去了,一路还不停的回头看有没有人跟上来。


还没等郑云龙能歇下步子扭头悠闲的在主街上逛逛各式小摊,肩膀已经重重的磕在了一堵肉墙上。


郑云龙没来得及抬头看一眼对方是谁,来人不做停顿,也不在乎突如其来的一撞,就错身走开了,郑云龙只来得及看到那人腰间的配饰,看起来似乎不是中原人。


那人很快就走远了,郑云龙回头望了一眼,低声说了一句,“真奇怪”,随即被肚子里传来的“咕噜”声打断了思路。


郑云龙酒足饭饱偷摸溜回去的时候铁剑还在原地上放着,他嘴角勾了勾,打了个小饱嗝,规规矩矩的继续跪了下去。


吃饱了有力气,郑云龙打了个哈欠,想着大不了跪着睡,照样一觉到天明。


郑云龙举着铁剑,闭着眼睛,脑子里总是划过一个图案,他回忆了一下,今天撞到的那个人腰间挂的那个图腾,似乎是狼。


那佩件的质地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墨黑色的,总觉得在哪里看见过。


是在什么地方看见过呢?


郑云龙皱起了眉头,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到底是哪里呢?


那个黑色的狼图腾在郑云龙的脑子里闪闪烁烁,突如其来就定住悬浮在了脑海里。


怎么会是它?


郑云龙呼了一口气,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一个外族人的图腾这么会出现在家族的藏宝室里。


郑云龙记得清清楚楚,在那柄没有刀的刀鞘鞘口内侧,他看见过这个图案,当时还因为顽皮被他爹教训了一顿。


那把刀鞘算是郑家的一个耻辱,一个护刀的家族,却曾丢了把刀。


郑云龙也不知道当年刀是怎么丢的,据说刀和鞘是一起丢的,快百年后郑家才找回了这把刀鞘,刀却不见踪影。


那把刀鞘也是墨黑色的,面上有郑家的龙纹。


是巧合吗?还是本来就有关联。


郑云龙晚上被放回去睡觉的时候,心里还在想这件事情,翻来覆去到子时都没有一点困顿的影子。


郑云龙想起了傍晚溜出去在酒馆听到的细细碎碎的流言蜚语。


当时郑云龙顾着吃点心对于江湖上这些真真假假的传言一耳朵进一耳朵出。


好像是有人说什么刀什么鞘的,只字片语郑云龙记不真切了。


郑云龙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着眉毛朝着门看了一眼。


丑时刚过一刻,后院里闪过了一个矫健的身影,郑云龙穿着一身夜行衣,心想与其被些风言风语和自己拼拼凑凑的记忆弄得没着没落,不如偷摸去藏宝室看看。


藏宝室的门被掩藏在书屋的书架后面,郑云龙一直觉得挺老套的,好像谁不知道架子后面藏这个屋子似的。


郑云龙手指轻巧的在书架的四个小角落敲了一下,最后脚尖一勾底部,两手用力就把书架给拉开了。


那把刀鞘安安静静的被架在整个屋子最中间的台子上,在夜里甚至和周围的环境融成了一片。


郑云龙小心翼翼的把刀鞘拿了下来,伸手端起了屋子里的烛火往鞘口探了探。


狼图腾。


果然一模一样。


郑云龙握着刀鞘停滞了一会,他的手指指腹在龙纹上流连着。


的确不正常,一柄刀鞘上刻着两家的族纹。狼图腾,中原没有世家是以狼为象征的。


郑家的先祖,和塞外,究竟有什么联系。


郑云龙手里握着刀鞘,脑子里回忆着近些天遇到的人和事,街上明显多了些江湖人士,酒馆里也开始流言四起,一切都看起来不太寻常。


到底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或者。


已经发生了。


郑云龙皱了皱眉,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和爹娘知会一声。


随即郑云龙自己摇了摇头,从郑云龙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把刀鞘的事情不能问细了,不知道是 爹娘不知道,还是他们不说。


郑家顶着中原三大护刀家族的名声,看起来好像风光无限,但名和利似乎就是无形的枷锁,带着一把把郑家族人亲手打出来的刀把郑家这个宅子压的死死的。


郑云龙定了定神,盯着刀鞘看了一阵,最后叹着气把刀鞘往怀里一裹,悄悄的又溜回了自己的房间,一阵翻箱倒柜收拾了包裹,把刀鞘用布包上,天还没亮就翻墙出去了。




阿云嘎是在一个月前得到的消息,来源可不可靠未有可寻。


消息很简单:刀鞘在中原现身。


这突如其来的风声让整件事情都显得格外的诡异,从阿云嘎的祖辈找回这把刀开始,他们的族人就开始暗地里寻找这把刀的来源和线索,整整百年。


尤其是在他父母这一辈,阿云嘎的父亲对家族的感情很深,他一直觉得家族有东西遗落在外就是族长未能尽责,但是直到他去世,这把刀都没能合上它的鞘。


而如今,这销声匿迹了近百年的刀和刀鞘,却突然出现在了人们的谈资里。


事情并不简单。


阿云嘎在大帐里,对着烛光无数次用布擦拭刀刃。


这个动作他做了无数回,似乎擦拭着刀刃的片刻,能让他回想起还有人依靠的那些年岁。


阿云嘎还隐隐约约记得,他小的时候父亲就会坐在案桌前擦着这把刀,母亲会在烛火边拿着针给他做冬天的袍子,后来父母去世了,这把刀成了为数不多的承载着童年回忆的死物。


后来他大哥成了族长,似乎当族长的命都不怎么好,大哥也去世了。


阿云嘎擦刀刃的时候想念的人又多了一个。


那把没了鞘的刀似乎成了阿云嘎的依靠,和他形影成双地扎在这一片荒寂的土地上。


阿云嘎眼神深邃的巡视着刀面。他一直觉得这其实是一把很奇怪的刀,刀身没有任何的纹路,似乎并不想起眼,但刀柄用的材料却是一等一的珍奇。


黒砾砂,这是一种只有大漠才有的金属,大多数情况下和沙子混在一起不可分辨。


黒砾砂的提炼异常繁琐,大漠里也只有大家族会用凝练过的黒砾砂来做些家族的族徽和族人用来标明身份的配饰,若是用来做一把刀的刀柄,那真是过分奢侈了。


除去材质不说,刀柄上弯弯绕绕围着整个柱体雕着精细的狼图腾,这等工艺手法若非是筑刀名门决不可能做的如此栩栩如生。但遍寻整个家族,没有任何族人和中原的名门有任何关系,谁也不知道此刀出于何处。


一把没有鞘的刀,却被一群谜团包裹着,百年来它的刃被擦的越来越尖亮,却至今都撕不出一丝一毫的真相。


阿云嘎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就猜测,这件事情背后估计是有势力在操控,但是关于这把刀的所有线索至今为止都不够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悬而未决这么久,也是时候做一个了断。


阿云嘎要去中原的决定下的很果断,但家族里的长老却对此忧心忡忡。


一来,大漠和中原的关系一直以来都很紧张,此番步入中原肯定波折颇多。


二来,事出诡秘,也许会在不经意间卷入中原的纷争,而阿云嘎又是外邦的族长,对内对外风险都很大。


阿云嘎当时对着所有长老都点了点头,拿着族长符印的手伸了伸最后还是没有给出去,他对着他大哥的长子招了招手,镇定的说着,“族内不可一日无掌事之人,在我回来前,他会代我处理族中事物,父亲说的对,族里的东西流落在外太久了,是该找回来了。”


隔日阿云嘎一人一骑踩着脚下的黄沙便走了。




中原的情况和阿云嘎想象的着实有一些差距,但从穿着和打扮上来看,阿云嘎实在是有点惹眼了。


一头扎了辫子的头发随意四散在肩头,从头到脚挂着各种不属于中原的挂饰,腰窄腿长眼深鼻挺的,刚步入中原关口,来来往往的人目光多多少少都在阿云嘎身上徘徊过一圈。


何况阿云嘎身后还背了一个细长的木盒子,在他人看来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塞外肥羊。


阿云嘎从小在大漠长大,虽然学习过中原的语言,但是良久不练,也是有点生疏。


阿云嘎在外城寻思着给自己换一身行头,但是游荡了好几天都没找到家像样的店换身衣服,所以时隔多日仍是一身塞外风情。


但似乎塞外的这个身份也给阿云嘎带来了好处,店家总都觉得能在阿云嘎那儿骗到点什么,总是莫名的热情,阿云嘎衣服没找着,除了舒活舒活筋骨外倒是这中原话,在兜兜转转中终于熟稔了起来。


酒馆是打听消息最好的地方,茶余饭后谁的牙缝里都少点滋味,阿云嘎端着酒杯安安静静的听着。大部分的消息都假的天花乱坠,但其中也夹杂着一些有价值的片段。


阿云嘎在那群醉醺醺的镖客走之后唤来了店小二,就着他们刚才的话,问了两句。


果不其然,刀鞘现世的传闻,是从内城开始的。


二十八外城,十三内城,阿云嘎皱着眉回到客栈,拿着烛台对着张泛黄的中原地图,手指无意识的在纸面上摩挲着。


之前他问了小二,是否有哪个内城,因刀而闻名。


小二当时候还一副“您有所不知”的样子,一脸津津乐道讲起了中原护刀家族的奇闻轶事,说着说着就说到鬼怪妖邪上去了。


阿云嘎目光在其中三座内城里来回迅游着,三个护刀家族,不知道和刀鞘有没有联系。


第二天早上,阿云嘎收拾了行李牵着马打算一路西行,从最近的云城开始,看看能不能打探到进一步的消息。


内城不比外城,阿云嘎进了城就走到了主街,主街熙熙攘攘的,有百姓也有刀口上舔血的各种江湖人士。


阿云嘎急着给自己换一身行头,走得步子有点紧,被个冒冒失失的人狠狠撞了一下肩都没顾着回头去看一眼。


阿云嘎在云城呆了三天。


云城的人似乎都活的比较恣意,血腥味比外城薄了很多,阿云嘎打听过,这个城里的护刀一族似乎格外的低调,除了接单往外面送刀,没有任何别的信息溜出来。


酒馆里言辞里带着刀和刀鞘的人不少,但是好像没有一个人把这个传闻和城里的护刀一族联系起来了的。


是我想错了,还是这个传闻的目的比我想象的更复杂一点?


阿云嘎摩挲了一下指尖,在桌上留了几量碎银子,拎上行李去马棚牵了马,打算去往下一个城。




郑云龙从府里溜出来也有近半个月了,一开始他还小心翼翼的逗留在云城,悄悄打听着有没有郑家失窃的消息,结果还是静悄悄,没人来找,没有起任何波澜。


郑云龙有点吃惊,吃惊之余还有点赌气,气自己偷了刀鞘出走爹娘居然一点阻拦都没有。


但是郑云龙又有点兴奋,他正身处于一团迷雾之中,这种拼劲全力去揭开迷雾的感觉给了郑云龙很大的成就感。再说这可是江湖,郑云龙终于有一遭,真真正正的走了进去。


“小二,来一壶你们这儿最好的酒。”郑云龙背着行囊迈进了一家小酒馆,连日在野外奔波,终于让郑云龙在这个荒郊野岭找着个酒馆。


郑云龙抖了抖身上的袍子,撩了一把下摆随意的坐了下来,白金的宽袖袍子底下露出了暗红色的内衬。郑云龙一手展开了那把质地极好的扇子,一边眼波流转不动声色扫了一遍整个酒馆的全貌。


“诶,你们听说最近那个没?”隔壁桌传来了些刻意压低但却明显张扬的声音,郑云龙摇着扇子听着就有点想笑。


酒馆里就是不缺这种人,没人问,送上门的情报。


“那把刀?”另一个人接话接的也很刻意。


“最近江湖上难道还有比这更吸引人的事情?”


郑云龙能感觉到酒馆里所有人的动作都放慢了,所有的注意力都若有似无的在往那个对话上靠。


“那你有所不知,我可算那故事的知情人。”说话的人还刻意用手遮了嘴。


郑云龙皱了皱眉,全江湖没人知道要是就你知道,要么你已经名利双收,要么已经横死野外。


郑云龙低低的哼笑了一声,就听到有人点出了他的想法。


“瞎说,整个江湖没人知道,就你知道?”


“我从我们寨主那里偷听来的。”


“那你也敢说?”


郑云龙在心里跟了一句,这寨主居然还没弄死你,任由你一个口无遮拦的土匪在这吹嘘。


“嘿,那不就说说,谁爱信谁信去呗。”那人喝了一口酒,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郑云龙刚提起酒壶倒酒,听见这动静,恨不得把杯子都甩到那人脸上。


“不过我还真觉得是。”


“那你倒是说啊。”


全酒馆的人都跟着下意识的轻微点了点头。


倒是说啊!


“我这不就说了嘛。”那人又压低了一点声音,郑云龙恨不得现在一剑抽死他。


“说这刀啊,就是一娘们红杏出墙,给她的姘头打的。”


“你这说的,明眼人都不信,一娘们哪来的力气打刀啊,怕是早被姘头搞得软了腿吧?”接话的人淫邪的笑了起来,声音让在场听墙角的人都恶心的不行。


“哪用那娘们自己打,谁知道是不是有些个别的姘头,她打这个刀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引来更多的男人,好满足她。”


“那她打什么刀啊,找哥哥我呀,我肯定满足她。”


整个对话越来越不堪入耳,郑云龙端着酒杯一手把扇子合了起来,眼窝里洒下一片阴影。


不管怎么说,这是郑家打的刀,先不论当年故事究竟如何,郑云龙决不允许有人在他眼皮子地下嚼郑家先辈的舌根,何况还是这种来自土匪的淫邪之语。


还没等郑云龙放下酒杯,酒馆的另一处便传来了一声响脆,郑云龙回头一看,一个身着墨蓝色衣装的男人已经站在了那群土匪的桌边,他低着头看不清眉眼,地上散落着一地的木块,似乎是他刚才坐着的凳子。


“怎么回事?吓唬爷怎么着?”土匪跟着起了身,眼神还有些酒醉的迷离。


那人也没有说话,当下就以手为刀砍向了其中一个土匪,土匪竟然也不是个孬的,当即就和那人交起了手。


土匪嘴里不断说着脏言秽语,但是那个出手的人却还是一言不发,只有手臂划破空气的“刷刷”声。


郑云龙终于看清了那张脸,那是一张看过了就很难忘掉的面孔,轮廓深邃,眼神幽深,唇锋如刀刻一般。


从交手开始到现在不过瞬息,面前的那张桌子因为拳脚的打击,一下子振飞了桌上的酒壶,郑云龙的视线从交手的双方一下子落到了那壶在空中飞快旋转的酒壶上。


思绪还没来得及阻止,身体已经先动了,郑云龙矫捷的从凳子上翻了出去,手一伸扇子一展,顺着酒壶旋转的方向灵活的转动着手腕让那壶酒贴着扇面摇晃了起来。


酒壶稳稳的停在了扇面上,郑云龙端着扇子把酒壶凑到鼻子边,另一只手掀开了酒壶的盖子。


整个酒馆的场面似乎停滞了,只余下郑云龙那水亮的眼睛和那挑衅般弯起的嘴角。


“如此好酒,撒了岂不可惜?”郑云龙就着酒壶收起了扇子,酒壶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掌心,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可能没有人能想到这么混乱的场面里居然还能出现郑云龙这种搅局的人。


连阿云嘎都有点呆愣,他看着那幅过分漂亮的眉眼,那一瞬间觉得似乎还挺顺眼。


土匪很快回过了神,大概是一群人被阿云嘎一个人压着打打出了火气,又被郑云龙的举动骚的牙痒,突如其来还拼起了命。


郑云龙悠闲的侧身躲过了砍向自己的刀,和阿云嘎各自为战背对背对付着自己面前的匪徒。


整场闹剧并没有持续多久。


五个土匪被撂翻在地上的时候,郑云龙连头发丝都是原样的,他抖了抖那宽大的白金袖袍,一副刚挥洒完墨水的书生样。


要不是脸上的表情太过张扬,阿云嘎都会以为地上的人和他没关系。


但阿云嘎还是没有做过多的停留,他向郑云龙点了下头留下了银子就走了。


郑云龙撇了撇嘴,留了店家的桌椅钱也跟着出去了。


“前面那位兄台?”郑云龙对着阿云嘎的背影喊了一句。


阿云嘎停了一下脚步,回了头。


“相逢即是有缘,认识一下?”郑云龙展开了扇子在胸前摇了摇。


阿云嘎抬了一下眉毛,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光,随即又消失了。


“不必。”阿云嘎说话的声音清清冷冷。


郑云龙看着阿云嘎的背影觉得有点熟悉,他的目光在阿云嘎的背后停留了很久。


“原来会说话啊。”郑云龙喃喃道。





郑云龙走走停停路过竹林的时候还在回想那种熟悉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在竹林里漫无目的的穿梭着,步子有一种说不出的缥缈。


“诶,想不明白了。”郑云龙突然在一棵粗壮的竹子面前停住了脚步,随即他脚尖在竹子的根节处点了一下,另一只脚重复的之前的动作,衣袍在空中翻飞着,恍若一个仙子。


不出片刻郑云龙已经稳稳的单脚点在了竹子尖上,他脑子里乱的时候就喜欢爬到高处,往远处看,什么都不想,似乎一切答案就在那茫茫的尽头。


郑云龙漫无目的地盯着虚空盯了很久,周围的风轻轻拉扯着他的袖袍,长长的头发在风中肆意的摇曳着,慢慢地和整个景色融为了一体。


打断郑云龙这种玄妙状态的是一阵不紧不慢的马蹄声,错落有致的跟着脚步声,郑云龙低头往声音的源头瞟了一眼,他看到了一个墨蓝色的身影,在竹林里都显得格外的挺拔。


郑云龙对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有了片刻的呆愣。


虽说相逢即是有缘,但有些时候缘分巧到你觉得里面还有些别的什么。


郑云龙弯着嘴角笑了起来,脚尖在竹尖点了一下,一路飘到了竹林最外侧。


阿云嘎没有像郑云龙一样走进了竹林,他只是从主道上路过而已。


郑云龙远远的看着慢慢放大了的人影,一双泛着水光的大眼睛里划过了道狡黠的影子,他弯着嘴角,突然身形利落的在竹子尖坐了下来。


竹子因为承受不了他的体重整根迅速的跟着郑云龙的动作沿着竹林的边缘方向下弯,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阿云嘎在动静发出来的那一刻就抬起了头,目光锐利如鹰隼,在看到郑云龙的时候阿云嘎微微有点吃惊,随即又带着点说不出的情绪皱了皱眉。


郑云龙横坐在竹子尖上,一条腿晃着,一条腿架着,手肘撑住膝盖,手背贴着脸。阿云嘎甚至都有点奇怪,这样竹子居然还没断,甚至还能让郑云龙这样悬坐在离地面几尺的地方。


郑云龙对着阿云嘎挑了挑眉,阿云嘎没理他,继续往前走,不避也不让。


“我说有缘兄台不信,现如今还不打算认识一下?”郑云龙有点吊儿郎当的单手握扇挡在了阿云嘎面前。


阿云嘎低头看了一眼横在自己胸口的手臂,那双堪称为杰作的手正握着一把玉扇子,阿云嘎可不认为这只是一把寻常扇子,他看过郑云龙轻轻松松拿扇子挡住了刀的样子。


面前这人不简单。


“拿开。”阿云嘎低头侧了侧脸。


“不拿开。”郑云龙声音脱长了一点,带上了一点倔强和执着。


阿云嘎看了郑云龙一眼,眼尾微微的挑了一下,随即他伸手握住了郑云龙的手腕。


郑云龙也不是善茬,在阿云嘎握上去的一刻瞬间握着扇子翻了个花,阿云嘎跟着郑云龙手腕的动作和他你来我往较着劲儿。


郑云龙手上一点不含糊,但是嘴角一直带着笑意。竹子被两人交手的动作折腾的上下抖了起来,郑云龙干脆从竹子上跳了下来,竹子不堪重负的瞬间弹了回去,带着附近一片的竹林都响起了“哗哗”声。


阿云嘎另一只手已经放掉了缰绳,双手双脚都投入到了和郑云龙的较量里面。


这是一场没有刀光剑影的厮杀。


郑云龙似乎不愿意占了阿云嘎没有武器的便宜,在和阿云嘎交手的时候还特意把扇子插回了腰间,阿云嘎当时看了一眼郑云龙的举动,本来冰封着的嘴角竟然还融化出了一丝弧度。


阿云嘎其实有点震惊于郑云龙的本事,一副秀气的样子,竟然招招试试全狠厉到位。阿云嘎心里还有些不知如何言说的畅然,很有没有人能像面前这人这样和自己过招了。


阿云嘎和郑云龙有来有回的比划着,谁都没有占到一点上风。只有竹林里纷纷扬扬飘落的竹子在证明这一场比试来的真切。


“他们在那呢!”远处传来了喧闹的脚步声。


阿云嘎一手挡住郑云龙挥过来的拳,一手正抵在郑云龙的掌心上,两人都扭过了头。


刚才酒馆里被打趴下的那几个土匪举着刀,轰轰烈烈后面跟着三十几号人。


“我操!”郑云龙僵在原地看了一眼不远处,实在忍不住嘴里的话。


阿云嘎瞬间放开了郑云龙的手,转身朝自己的马匹走去。


“诶诶诶,你等等我。”郑云龙看着面前的形式后退了两步,随即转身小跑着跟上了阿云嘎的步伐。


阿云嘎翻身上马,看了看郑云龙看了看逼近了的三十号人,有点僵硬的对着郑云龙伸了手。


郑云龙比他还僵硬,他指了指阿云嘎指了指自己。


“上马。”阿云嘎皱了皱眉,有点不耐。


“啊?”郑云龙一张脸上表情变换了好几个,一点都没了之前坐在竹子上潇洒的样子。


“不上来我走了,你自己打。”阿云嘎轻飘飘扔下一句话。


郑云龙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离得不远的土匪们,心一横,握住了阿云嘎的手,被阿云嘎一拉顺势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翻上了马。


郑云龙直接撞进了阿云嘎怀里,阿云嘎被郑云龙这一撞差点掉下去。


“你...”阿云嘎坐稳了身子之后似乎猜测到了什么,声音里都有一丝调笑。


“闭嘴。”郑云龙微红着脸在马鞍上不自在的动了动,咬着牙低声挤出了两个字。


阿云嘎好久没有遇到这么有趣的人了,他尝试压了压嘴角,但最后实在没有忍住低声的笑了起来。


郑云龙差点也没忍住一个手肘向后顶去。


不会骑马怎么了!老子一身绝世轻功照样走天下!


阿云嘎牵住缰绳就夹了一下马肚子,郑云龙整个人都被阿云嘎包裹在怀里,除了爹娘他从来都没有离哪个人这么近过,近到阿云嘎的呼吸都打在他的脖子上,痒嗖嗖的。


郑云龙坐在马背上,整个人僵硬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阿云嘎牵着缰绳,郑云龙的体温从他们接触的地方传了过来,阿云嘎一瞬间都有点惊讶,自己居然这样就把胸口露给了个陌生人。他看着郑云龙尴尬的在马背上不知所措的样子想起了小时候迷路的羊。


“抓着马鞍。”郑云龙看不到阿云嘎的表情,但是他总觉得这一刻阿云嘎的嘴角是弯着的。


两个人这一刻谁都没去在意,后面的匪徒到底怎么样了。





阿云嘎熟练的架着马甩开了匪徒,郑云龙一路坐在马背上被颠了个七荤八素,下马的时候一点都不见他在竹林里那飘逸的身姿,脚落到地上的时候还有点抖。


阿云嘎本还想伸手扶一下,手伸在半空就对上了郑云龙警告的眼神,似乎阿云嘎再伸一寸的手郑云龙就会把它拧断。


天色已经不早了,阿云嘎朝着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今天进城也来不及了,估计是要在野外过一夜了。


阿云嘎牵着马走到了一棵树边,把缰绳栓了上去。


郑云龙脸上还有点尴尬,一边装模作样的整理着袍子,一边偷偷朝阿云嘎的方向看了一眼。


“过来帮忙。”阿云嘎突然说了一句。


“啊?”郑云龙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被阿云嘎突如其来的话打懵了。


“不是说有缘要认识一下吗?”阿云嘎话说了一半,自顾自的捡起了地上的一些枯木条在树下垒成了一个小圈。


郑云龙愣愣地下意识“哦”了一声,回过神来的时候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真是丢人丢到祖坟了。


天暗的很快,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只有面前的这一堆从柴火了迸溅出来的火星子发出着点声响。


郑云龙两手交叠放在脑袋后,整个人靠着树懒懒散散的坐着,嘴里随意的叼着一根稻草,眼睛泛泛的看着远处,突然就从嘴里溜出了一句感慨,“要是有酒就好了。”


阿云嘎看了一眼郑云龙,眼睛里映着柴火的影子,跳动的火苗在深邃的眼眸里显得妖艳而诡秘。


阿云嘎心想,这真是个有趣的人。


很快郑云龙就被香味勾回了神。


风餐露宿,本来郑云龙想着随便吃点干粮算了,孤身在外还能求什么山珍海味。但是阿云嘎似乎并不认同,而且他也有理由不认同。


郑云龙被莫名其妙指使着捡了一堆柴火并生好火的时候,阿云嘎已经手里攥着一只活奔乱跳的兔子回来了。


郑云龙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阿云嘎拿出了一件能算的上武器的东西,一把匕首,都不知道平时藏在哪儿。


放血剥皮,阿云嘎拿着刀的手法利落干脆,不免让人联想到这刀要是划在皮肤上的感觉。


郑云龙并没有感到一点威胁,他承认阿云嘎危险,强大的人都危险,但是郑云龙没有在阿云嘎身上感觉到一点恶意。


甚至在阿云嘎从包裹里拿出个瓷瓶往烤兔子上撒粉的时候,郑云龙还敢伸手去撕兔子肉。


“啊,烫!”郑云龙拎着块兔子肉两只手不停的倒腾着,又不舍得就此扔掉,“烫死我了。”


阿云嘎觉得面前这个人实在太有惊喜感了,他着实没料到白天在酒馆三两下撂倒一群土匪的人居然是这样一幅德行。郑云龙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活力和纯净,但是身上似乎又背负着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枷锁。


“兄台手艺不错啊。”郑云龙鼓着嘴把一块兔肉在口腔里转移来转移去,两边腮帮子轮流着鼓了起来,说话声音含含糊糊。


不知道为什么,阿云嘎就这么简单的对面前的陌生人产生了亲切感,他的毫不设防和善意让阿云嘎下意识感到了信任。


阿云嘎从树枝上揪了几片叶子下来,包住了兔腿,扯了一把递到了郑云龙面前。


郑云龙对着阿云嘎弯了弯眼睛。


“总叫兄台太生分了。”郑云龙舔了舔自己的指腹,报上了自己的名字,“郑云龙,叫我大龙就行。”


阿云嘎抬了抬眼,嘴角柔和的弯了起来,“阿云嘎,可以叫我嘎子。”


郑云龙张了张嘴,脑子里过了很多想问的问题,但是江湖向来是不论往昔不究出处,郑云龙想了想,也觉得有点唐突,随即转了话锋,“看你的样子,是要去盐城?”


阿云嘎拿着根枯木动了动柴火,对着郑云龙点了点头,“你呢?”


郑云龙下意识摸了一把地上的包裹,“我也不知道,先到盐城去看看吧。”


阿云嘎眼神跟着郑云龙的动作往地上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他其实一开始就有点在意那个细长的布包裹,但是江湖最忌讳情浅言深,阿云嘎不着痕迹的收回了眼神。


这一晚过得很安稳,阿云嘎守了上半夜,郑云龙守了下半夜,相安无事。


早上阿云嘎去牵马的时候忍不住往郑云龙身上看了一眼,郑云龙站的离马有些远,眼神里还包裹着一些忌惮。


“走吧。”阿云嘎拉了一把缰绳,背对着郑云龙又补了一句,“走过去要六个时辰。”


郑云龙在原地怔了一瞬,低着头愤愤的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操。”





阿云嘎习惯了一个人,按理说边上多一个人无论是沉默还是交谈都会有些不舒服,但一路上郑云龙只是间断性的在看到有趣的事物的时候和阿云嘎搭两句话,就像是认识了多年的旧友,这一天的路程阿云嘎竟然觉得走得还可以再长一点。


两人进城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盐城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仔细看去似乎还有点喧闹,连街上的小摊贩都在相互交头接耳交谈着些什么。


郑云龙和阿云嘎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读出了不同寻常的警惕。


郑云龙拉住了一个过路人,客客气气的拱了拱手,“敢问此处有何事发生,为何如此热闹?”


被拉住的路人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反而热切的超乎寻常,“两位是初到此地吧?”


郑云龙点点头。


“诶,其实这消息和盐城没多大关系,只不过今天才传到了盐城,我不知道二位知不知道江湖上传闻盛起的那把刀。”


“听说过,我想现在应该没人不知道了。”郑云龙笑了笑,装出了一副很好奇的样子。


“诶呀,找到了。”那人摆了摆手。


“找到了?”郑云龙心里惊了一下,随即他也表现在了脸上,路人似乎被郑云龙惊讶的表情取悦,絮絮叨叨的又继续说了下去。


“是啊,刀和鞘都找到了,天下会发英雄贴召集各路豪杰齐聚梅城,下月初要共商其中秘密呢。”


郑云龙哼笑了一声,这摆明了就是个鸿门宴,刀和刀鞘都找着了不躲起来自己研究,这么好心召集天下豪杰?


“诶呀,我也真是想去凑凑热闹啊。”路人露出了遗憾的表情摇了摇头,郑云龙谢过了之后就和阿云嘎走了。


“你说是真找到了吗?”郑云龙扭头看了一眼阿云嘎。


阿云嘎讳莫如深的回望了郑云龙一眼。


郑云龙和阿云嘎对视了片刻,笑了起来,“干嘛?这么大的事儿你不想去凑个热闹?”


阿云嘎展了展眉,“这热闹可不是这么好凑的。”


“你也觉得有问题是吧?”郑云龙握着扇子摇了摇。


阿云嘎点了点头,“天下人都在找刀和鞘,要是我,找到了就藏起来。”


郑云龙眼波流转着轻扫了一眼阿云嘎身后的木盒子,“要我,我也藏起来。”


郑云龙对着阿云嘎挑了下眉毛笑着扭过了身,脚步轻巧的往客栈走了去,阿云嘎盯着郑云龙的背影看了一会才牵着马跟了上去。


在两人身后的不远处一个带着斗笠的身影在他们进了酒馆后把探出去的脑袋缩进了阴影里。





晚上阿云嘎边擦着刀边回想着一路来发生的事情。郑云龙,姓郑,来的方向应该是云城,年纪和性情都像是个大家族里出来的公子,而云城郑姓家族,只有护刀郑家。


还有郑云龙那个不离身的棍状布包,那长度和形状正好包着一柄刀鞘。


还有当时酒馆郑云龙突如其来的搅局,阿云嘎看得出来郑云龙这个人是有点张扬,还有点少年人的骄矜,但是那场搅局一定是他故意的。


阿云嘎不知道自己的家族当年到底和郑氏或者是中原别的家族有什么纠葛,也不想去恶意揣测一个让自己感觉到安全的人,但是多年来的经验却在提醒他,不得不防。


就在阿云嘎擦完刀准备吹灭烛火的时候,郑云龙拎着一壶酒敲开了阿云嘎的门。


阿云嘎深呼了一口气,把刀放回了盒子里,走过去打开了门。


“月色这么好,不喝一杯怎么行?”郑云龙拎着手里的酒坛子对着阿云嘎晃了晃,“我特意问小二买的,怎么样,一起?”


阿云嘎看了一眼懒懒散散靠在门边的郑云龙,下意识不想去相信这个人有可能带着目的接近他。


也许呢?也许就是巧合,他并不知道刀在自己这儿。


阿云嘎“恩”了一声。


郑云龙对着阿云嘎笑着挑了一下眉,背着细长的布包裹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就一脚蹬了上去,“屋顶等你”,郑云龙留下一片翻飞的白色衣角消失在了夜空里。


阿云嘎看了一眼桌上的烛火,往窗边走了两步,随即又转身拎起了木盒,犹豫了一下也跳出了窗台。


阿云嘎走上去的时候郑云龙已经躺在了瓦片上,一壶酒被他拎在眼前,前后的晃着,郑云龙开口的声音带着点夜色的微凉,“今天是不是十五了?”


“恩?”阿云嘎在屋脊上坐了下来。


“又是家人团圆的日子咯。”郑云龙自顾自的说着,说完他用手肘撑起了身子回过头看向了阿云嘎,目光在阿云嘎手里的细木盒上一闪而过,“你想家吗?”


阿云嘎在郑云龙扭头的时候正好在看他,猝不及防突然撞进了他的眼里,郑云龙的眼睛太亮,好像天上的满月都没能比过,“想。”


郑云龙扭回了头,一条腿架了起来,哼笑了一声,“我也想,就不知道家想不想我。”


“想的。”阿云嘎回答的声音似乎有点悠远。


郑云龙晃着脚抬着头看着月亮,“你说大家为什么要抢一把刀和一柄鞘呢?里面真的就会藏着什么秘密吗?如果有又会是什么呢?”


阿云嘎被郑云龙突如其来的连问打断了思绪,他有些警惕的盯着郑云龙的侧影看了一会,似乎想从他侧脸的表情来判断郑云龙是不是在套自己的话。


但郑云龙却没有理会阿云嘎,他打开了酒坛仰着脖子灌了一口,从阿云嘎的角度都能看到不少酒顺着郑云龙的下巴滑了下来落在了他白色的衣襟上。


“无非是猜测里面有武功秘籍,绝世珍宝。”郑云龙眯着眼睛望了一眼满月,回了头,“但是有什么用呢,守着个名和利,江湖难道不应该讲一个恣意吗?”


阿云嘎认真的看着郑云龙的回过来对着自己的脸,近乎自虐地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演戏的痕迹,但从头到尾,郑云龙都是那么的真,他那双通透的大眼睛里似乎藏不得一点阴暗。


阿云嘎清了清嗓子,“那你又为什么想去凑这个热闹呢?”


郑云龙保持了一会扭头的姿势,随即又转了回去,“你不好奇吗?”


阿云嘎不可置否。


“但我希望里面什么都没有,简简单单一把刀一柄鞘,尘归尘土归土,哪里来的就到哪里去。”


“为什么这么想呢,如果你得到了里面的秘密,也许就能成为武林第一人。”阿云嘎从屋脊上往下滑了一点学着郑云龙坐在瓦片上伸展开了双腿。


“为了一个都不能确定的传闻,搅浑一江湖的水,何必呢?祖辈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郑云龙扭头对上了阿云嘎的眼睛,里面水波粼粼的倒映着半个月亮。


阿云嘎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温和而释然。


夜里风稍微带了点凉意,郑云龙喝了半坛子酒略微有了一点醉意,他就势枕着手整个人随意的往后靠了过去,直到整个人都躺在了瓦片上。


郑云龙的手肘就贴着阿云嘎的大腿,阿云嘎就抱着木盒子低头看着郑云龙的眉眼,之前在野外守夜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郑云龙闭着眼睛的时候显得特别的恬静。


这个人身上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惊喜在等着阿云嘎发觉。


一个时辰前都还在理智得怀疑郑云龙到底抱有什么目的阿云嘎,现在就这样安安静静看着那个被怀疑的人毫无防备的躺在自己身边闭着眼睛,心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


就因为郑云龙几句似有若无的暗示,阿云嘎就说服自己相信了。


郑云龙就这么躺在了微风中,连呼吸都慢慢平稳了下去,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直到郑云龙身体有些不住地往下滑的时候,阿云嘎才开了口。


“大龙,你该回房间睡觉了。”阿云嘎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一个梦中人。


“恩。”郑云龙迷迷糊糊应了一声,脑袋在手臂上轻轻的蹭了蹭。


“能站起来吗?”阿云嘎声音还是低低的。


郑云龙笑里带出了一些鼻音,随即他坐了起来,“我只是有些困而已,又不是醉了。”说完他便摇了摇手里的酒坛子,把脸扭向了阿云嘎,“还有一半呢,你喝吗?”


“不喝了吧。”阿云嘎回答道。


“哦,那我喝了吧,留着怪可惜的,” 郑云龙喃喃自语地举起酒坛潇洒的把剩下的酒也灌进了嘴里,他仰着脖子,侧面看过去曲线特别的漂亮。


阿云嘎看着郑云龙调皮的把空了的酒坛子放在了屋脊边,“明天我们出发去梅城,”郑云龙对着阿云嘎眨了眨眼睛。


阿云嘎应了一声。


郑云龙对着阿云嘎垂着头弯了弯嘴角,“我下去了。”


阿云嘎都还没来得及站起身,郑云龙一个翻身下了屋檐。


阿云嘎对着郑云龙消失的方向看了一会轻笑了起来,他看了一眼那只细长的盒子,又看了一眼天上挂着的满月。


难怪中原人会有中秋。


十五的月色真的很美。




第二天早上郑云龙和阿云嘎就离开了客栈,两人并肩穿过了主街,眼看着城门就已经在了眼前。


郑云龙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细微的朝阿云嘎的方向靠了点过去,声音稍微压低了对阿云嘎开了口,“哼,后面那位兄弟似乎是有旧情想和你叙叙,从我们进城开始一路跟到了现在呢。”


“你怎么知道他是想和我叙旧,而不是和你呢?”阿云嘎也察觉到了后面跟着的人,其实昨天晚上就察觉到了,这也正是阿云嘎昨天晚上决定明着试探郑云龙的原因。


“不论是和你还是和我,这位朋友如此耐心地等我们酒足饭饱,可不是叙旧这么简单。”郑云龙似笑非笑的对着阿云嘎挑了下眉毛,“估计是看上了什么,城里动手动静太大不好收手,想等我们出城请我们到家里喝一杯。”


阿云嘎哼笑了一声,“那得看他们有没有本事了。”


“说得好,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坐下来,把事情都说明白。”两人打着哑谜一样朝着城门不动声色的走去,郑云龙又慢慢走回了原来的距离,手里的扇子摇动的幅度慢慢变缓了。


出城十里就是荒郊了,郑云龙和阿云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两人都在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阿云嘎的耳朵随着风声动了动,随即皱眉低喝了一声,“小心”。


郑云龙瞬间回过身扇子一抖挡掉了两支箭,剩下的一支正被阿云嘎捏在手里。


“跟了一路不累吗?遮遮掩掩的不如出来说话。”郑云龙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摇着扇子挡在了胸前。


面前陆陆续续从荒草堆里,走出了一行人,阿云嘎眼神扫视了一下,一共二十个人,看样子都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也就是些不入流的打手。


“把你们身上的东西留下,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领头的那人带着斗笠,手里拎着一把刀直指着郑云龙的方向。


“哦?我们身上东西很多,给出去一两件倒也无妨。”郑云龙冷笑了一声。


“识相的话就把那盒子和布包留下!”领头的人喝了一声,周围围着的人呈扇状围了上来,似乎是想把阿云嘎和郑云龙围进圈里。


“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郑云龙跨了一步走到了阿云嘎面前,阿云嘎会意的和他背靠背面向了另一个方向。


“但我们全不想给。”郑云龙话音刚落阿云嘎就动了,就是那把当初处理兔肉的匕首,阿云嘎已经飞掷出手。


郑云龙没看到阿云嘎掷刀的手法,只看到三把同样的柄端带着弯钩的匕首,一把连一把的甩向了不同的方向,每一把都飞快在空中转动着,不一会就途经了半个圈,刀刀致命。


就这么一瞬,十个人倒了下去。


郑云龙甚至都还没动手。


领头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数震到目瞪口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好像又醒悟了过来大喊着,“都给我上,谁敢退回来后果你们自己清楚。”


剩下的人犹豫的看了一眼左右,咬了咬牙冲了上去。


郑云龙也被阿云嘎露的这一手给惊艳到了,他勾了勾嘴角,有一种澎湃的遇上了一生对手的情绪在胸口激荡着,这种感情让郑云龙兴奋,“留点发挥的余地给我。”


阿云嘎听到郑云龙这么说了一句,他的匕首转了一圈稳稳的落回了自己的手里,他转身跨了一步,他看见郑云龙把扇子收了起来插回了腰间。


阿云嘎不知道郑云龙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但是郑云龙意思不要让他出手,阿云嘎看懂了郑云龙脸上那兴奋的表情,那种棋逢对手的欣喜其实阿云嘎在竹林和郑云龙交手的时候就产生了,现在他完全不介意多看一点。


郑云龙面对着冲过来的十个人身形晃了一晃,阿云嘎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一点,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诡秘的身法,飘逸灵动而且刁钻。


他看到郑云龙从腰间抽出了什么东西,那弯曲的弧度柔软如丝绸,在空中抖了一下就变成了一柄剑,缥缈的身姿加上一柄软剑,郑云龙穿梭在人群里,不消片刻郑云龙背对着阿云嘎把软剑插回了腰间,地上歪七扭八倒了一群人。


郑云龙回头对阿云嘎露出了一个挑衅的微笑,阿云嘎看着郑云龙张扬又耀眼的眉眼也跟着咧开了嘴,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郑云龙走近的时候阿云嘎才近距离看到了那把软剑。做的实在太巧妙了,如若郑云龙今天没有露这一手,可能阿云嘎要过好久才发现,原来这看似腰带的装饰物里还暗藏了玄机。


处理完这波跟踪着的人阿云嘎和郑云龙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郑云龙拿出了地图拿着树枝在上面点了点,“看来官道是走不了了,我们俩太显眼了,挑起这个事端的人一定已经收到了消息。”


阿云嘎站在郑云龙的身侧看了一眼地图,“走这条呢?”


郑云龙扭头看了一眼阿云嘎,阿云嘎正好也抬起了头,他从郑云龙眼里看到了笑意,“我觉得不错,但是你的马,可能就走不了了。”


阿云嘎盯着郑云龙看了一会,揶揄的弯了弯眉眼,“你有多不喜欢它还是怕它,这么急着摆脱它。”


“笑话,你龙哥行走江湖会怕一匹马?”郑云龙有点心虚的提高了点声音,“这些路你可都看清楚了,全是山林,我的轻功走这些路没问题,你行吗?”


“到时候试试呗。”阿云嘎接了话。




阿云嘎把挂在马背上的行李全背在了身上跟着郑云龙一路疾行窜进了山林里,一开始两人还只是单纯的为了躲开眼线而赶路,进了山林后不知怎么的两人就冒出了一些争锋相对的比试意味。


郑云龙凭着一身绝妙的轻功在山林里恣意妄为的穿梭着,阿云嘎虽然没有郑云龙这么诡秘的身法,但是速度也不慢,移动的身姿就想一只矫健的豹子,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随时准备发力。


“歇歇吧。”郑云龙率先停了下来,阿云嘎在他身后喘了口气,在速度上要跟住郑云龙其实并不简单,但是阿云嘎并不想认输,他想看到郑云龙眼里因为赞赏而流动的光。


“你确定我们走得方向是对的吗?”阿云嘎背靠着一颗树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郑云龙斜侧着脑袋挑了挑眉,“你要是觉得错了,要不你来带路?”


阿云嘎低笑了一声,“不必,我信你。”


郑云龙扭了扭脖子说道,“顺着这座山一路西行,傍晚前应该就能翻过去,如果地图准确的话,我们今天晚上可以在山谷里过一夜。”


阿云嘎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知道刀在我身上的?”阿云嘎片刻后问了郑云龙一句。


郑云龙学着阿云嘎背靠在了树上,和阿云嘎面对面的站着,“其实挺明显的,你以为换了中原的衣服就能掩盖你塞外的身份?”


郑云龙的目光在阿云嘎身上巡视了一边,对面的男人长着一副过于立体的面孔,就算是穿上了中原的服饰仍是帅气的让人瞩目,“你是不是对自己的长相没有个正确的认知啊?”


“我就当你是夸我。”阿云嘎笑着抱起了自己的手臂。


郑云龙不可置否。


“而且你轻易的就告诉了我你的名字,中原没有阿这个姓氏。”郑云龙继续了他的推断。


“大漠也没有这个姓氏,阿云嘎是我的名字。”阿云嘎盯着郑云龙的脸,他很畅快的从上面看到了一丝窘意。


“再就是你的那个盒子了,像是在和全天下人说,刀在我这儿,一开始我还没认出来,后来我想起来了,那天在云城,我撞到了你。”


阿云嘎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当时的情况,心下不由的感慨了起来,巧是真的巧,这一来二去,他们已经相遇了三次。


“你也不逞多让。”阿云嘎回敬了郑云龙一句。


“行吧,都到了这一步,我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了,不如就把事情都理清楚了吧。”郑云龙摊了摊手,阿云嘎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两人一边赶路一边向对方提供着各种情报,期间穿插着两人若有似无的挑衅和揶揄,倒也为整个旅途增加了一份乐趣。


傍晚的时候如郑云龙所料,他们到了那个可以歇脚的山谷,阿云嘎从没来过中原,自然没有见过这样的山水。


群山围绕着一个不大的湖泊,湖里的水倒映着天上流动的云,山谷里的动物们似乎因为日落都寂静了起来,只留下蝉鸣和蛙叫声一遍遍在山谷里回荡着。


“走吧,去看看底下有没有山洞。”郑云龙率先从山崖边纵身一跃就飘了下去,他没有回头看阿云嘎,经过这几天他完全相信阿云嘎有和自己势均力敌的能力,这小小的山崖难不倒他。


阿云嘎在郑云龙身后叹了口气,借助断壁上凸起的山石快速的落到了山谷的地面上。


郑云龙在找到了山谷之后很自觉的开始堆柴火,对于这一点他很有自知之明,食物这件事情还是留给阿云嘎吧,郑云龙自己暂时懒得动手。


不消片刻阿云嘎就拎着什么回来了,是一只山鸡,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遇到了阿云嘎,被一刀割喉。


天暗的很快,十六的月亮也是圆的,明晃晃挂在天上,周边的星光都黯淡了下去,郑云龙和阿云嘎在山洞里升起了火,阿云嘎把洞口掩了起来,两人面对面坐下,一时间都有点严肃了起来。


“先把刀和鞘都拿出来吧。”阿云嘎打破了僵持。


郑云龙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伸手把自己的布包扯了过来,“出门出的急都没来得及伪装一下。”郑云龙自嘲的念了一句。


“伪装了也会被看出来的。”阿云嘎说。


“你那都根本不叫伪装。”郑云龙忍不住回了阿云嘎一句。


阿云嘎抬头看了一眼郑云龙,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这时候真没必要和郑云龙再斗场嘴,阿云嘎伸手打开了细木盒子。


两人凑近了看着并排摆在地上的刀和鞘,目光都在上面巡视了良久。


“这是你们家族图腾吧?”郑云龙指了指剑柄上的浮雕纹路。


阿云嘎点了点头,他向着郑云龙抬了抬下巴,示意那鞘上的龙纹,“你们的?”


郑云龙点了点头。


阿云嘎有些疑惑的歪了下脑袋,“中原不是只有皇族才能以龙纹为族纹吗?”


郑云龙皱了皱眉,他从未想过这一件事情,如果往这方面想想。


那这把刀和鞘上面藏着的秘密可不止一般的大。


“先不管这个,你看这里。”郑云龙拿起了刀鞘,把鞘口伸给阿云嘎看。


阿云嘎看了一眼,呼吸稍微缓慢了一拍,一脸凝重的看向了郑云龙,“你知道我们两族之前有什么牵扯吗?”


“我要是知道我偷刀鞘出来干什么。”郑云龙翻了个白眼,随即郑云龙就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又撇了撇嘴。


两人对着火光,把刀和刀鞘看了又看,怎么也没能看出点线索来。


郑云龙自暴自弃往身后的稻草堆一躺,“江湖传言纷纷扬扬,所有人都在找它们,要是能被我们轻易看出个门道来那才是见鬼了。”


“看来这个梅城是非去不可了。”阿云嘎深呼了一口气也躺倒在了稻草堆里。


郑云龙侧了侧脑袋对向阿云嘎,“诶,血雨腥风啊,你说我们要是直接把它们全扔湖里去,这被搅起的水能恢复平静吗?”


阿云嘎也转过了头,眼睛一路望进了郑云龙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里,“你是要我骗你还是要自欺欺人?”


“啧,算了吧,上面的人都知道我们长相了,这趟回水不淌也得淌了。”郑云龙半眯起了眼睛。


“睡吧。”阿云嘎看着郑云龙完全闭上的眼睛轻声说了一句,随后他听到了郑云龙似有若无的呢喃声。




阿云嘎总是醒的很早,他习惯了睁开眼盯着某一个方向等着神志慢慢的清醒过来。


他缓慢的睁开了眼睛,视野里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片遮挡,阿云嘎瞬间回过了神,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下意识的他反手摸向了自己的匕首。


郑云龙还在睡梦中,他好像睡相不太好,整个人的肢体随意的四散着,不像阿云嘎,睡觉的时候总会下意识把自己缩起来。


阿云嘎定了定神,在看到了面前的人是郑云龙后,他微微松了口气。郑云龙的脸靠的很近,阿云嘎也不知道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他睡觉一向很安稳,躺下了就不再挪动位置。


阿云嘎越过郑云龙抬起了一点点身子往后看了去,郑云龙的包袱都在他原来躺着的地方,阿云嘎叹了口气想坐起来,随即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不属于自己的重量轻微的动了动。


郑云龙轻轻的哼了一声,整个人朝着热源的方向一个翻身,手和脚在阿云嘎的视线里仿佛慢动作一般不轻不重的全搭在了他身上,连带着郑云龙的脑袋都往阿云嘎颈窝边拱了拱。


阿云嘎更加不能动了,他也不敢动,回想了一下郑云龙的脾气,这时候他要是醒来发现自己醒着并且还看着他,怕是要拔剑了。


阿云嘎放缓了呼吸,继续躺了回去,他微微扭了下脖子,郑云龙安静的睡颜模模糊糊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慢慢变得清晰了。


郑云龙的眼睫毛很长,乖乖的耷拉着,鼻子很挺,嘴唇薄薄的有着玫瑰般的色泽,阿云嘎细细的看着,他现在才发现,郑云龙右眼的眼窝处还有一颗痣,怎么会在这种地方长了颗痣呢,怪好看的。


阿云嘎的目光在郑云龙脸上流连了很久,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嘴角一直带着温柔的笑,直到郑云龙哼了一声,看是快要醒了的时候阿云嘎才把脑袋扭了回去,装成了一副还在睡的样子。


郑云龙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一惊一乍,映入眼帘的是阿云嘎轮廓分明的下巴,郑云龙眯了眯眼睛反应了得有好一会才把魂儿都招了回来,才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压在阿云嘎身上。


郑云龙簌地翻身往边上滚了滚,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洞顶,牙齿咬了咬下嘴唇,“操——”


阿云嘎闭着眼睛死命的忍住了想滑出来的笑声,装模作样的翻了个身,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你醒了?”


郑云龙立马坐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啊,醒了有一会了。”


阿云嘎跟着坐了起来,动了动脖子,“怎么感觉身上有点酸。”


郑云龙被阿云嘎低声的自言自语一惊,咋咋呼呼的接了一句,“可能你睡相不太好。”


阿云嘎差点没笑出来,“哦,可能是吧。”


郑云龙赶紧站起来扯了扯自己的袖袍,决定立刻马上结束这个对话,“那什么,我们继续赶路吧,离梅城还有不少路呢。”


阿云嘎坐在地上伸展了一下,带着笑意“恩”了一声。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都还算平静,白天两人一边赶路一边天南地北的聊着,有时候聊着聊着还会比划起来。


一开始郑云龙还觉得阿云嘎这个人还挺成熟的,身上背负的东西又沉重,什么族长的担子啊,什么年少的经历啊,总让郑云龙觉得自己好像特别幼稚。


但是相处久了郑云龙就发现阿云嘎其实是有少年心性的,只不过他所在的环境都不允许他胡作非为,郑云龙就不一样,他从小就是个闯祸的祖宗,阿云嘎整天待在郑云龙身边,很快受他的影响,慢慢也显露出了性子里嚣张的一面。


阿云嘎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放纵过,虽然干的事情回头想想真的很蠢,扑农家养的鸡这种事情,阿云嘎以为他这辈子都做不出来。


等着他顶着一身鸡毛被郑云龙从头笑到尾的时候,阿云嘎自己都没发现他脸上有着藏不住的快乐。


他们走过湖泊走过山泉,穿过竹林也翻过山,一路上俩人悠闲的不像是被追杀进山林的赶路人,倒像是误入世外桃源的旅人。


阿云嘎有次在湖里洗澡的时候,郑云龙蹑手蹑脚的偷了他一次衣服,最后被从湖里翻身出来的阿云嘎甩了一身的水不说,最后还被一起拽了进去。


俩人坐在湖边把衣服架在树枝上等着他们被风吹干的时候,阿云嘎看着面前举着树枝拼命晃的郑云龙,他身上只剩了一套里衣,头发都湿哒哒地贴咋脸上,这么狼狈,但是看起来却这么的迷人。


郑云龙感觉到了阿云嘎看过来的视线,他回了头,嗔怒地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像你龙哥这么好看的人啊?”


“恩。”阿云嘎不按套路出牌的回答让郑云龙提着树枝的手的停了,一瞬间红晕从郑云龙的耳根一路蔓延到了脸上,郑云龙没出息的瞬间扭回了头,自言自语小声的念叨,“还看!”


郑云龙和阿云嘎一路上拿着刀和鞘翻来覆去研究了好多遍,郑云龙觉得刀柄都快被他摸秃了,两人也没能从里面看出什么线索来。


在山林里已经度过了一周,郑云龙看了看地图,发现边上有一个不小的镇子,两人合计了一番决定还是冒点险出去一趟。


一来打听点消息不至于到了梅城被打个猝不及防,二来两人身上也没有多余的干粮的确是应该有所补给。


最重要的是,阿云嘎觉得郑云龙一礼拜没沾着酒,快馋死了。


两人在出山林前商量一下是不是应该把刀和鞘藏起来,阿云嘎看了看两人身上的盒子和布包,毫不犹疑的点了头。


也是恰巧,这一带的山林山谷众多,郑云龙和阿云嘎找个僻静的地方把刀和鞘全插进了山岩的缝隙里,外面又用石块和树枝做了遮挡,做完这些两人才不慌不忙的进了镇子。


这个是个名叫彩衣的镇子,郑云龙向当地的店家打听了一下,回去告诉阿云嘎的时候脸上表情又是揶揄又是尴尬的,十分精彩。


阿云嘎挑了挑眉。


“咳,这个彩衣镇呢,民风淳朴。”郑云龙憋着笑顿了顿,“异常好客。”


阿云嘎等着郑云龙把重点说出来。


郑云龙朝阿云嘎凑近了点,“尤其是男性客人。”


阿云嘎哑然,眼神带着疑问扭过头对上了郑云龙的眼睛,郑云龙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说白了,这个镇子就是个窑子,镇上连家正经的酒馆都没有。”郑云龙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随即想起来什么又往阿云嘎边上凑了凑,“刚才那店家还鬼鬼祟祟的和我说,什么样的都有,我说我要是喜欢男人也有吗。”


阿云嘎不可自制的僵了一下,郑云龙的呼吸就停在自己的耳边,阿云嘎不知道他这句话意欲何为。


“你猜那店家,说什么,他说都有都有,保您满意。”郑云龙扫了一眼阿云嘎僵硬的扭着的脖子大笑了起来。


阿云嘎看着郑云龙两手背在了脑袋后面自己一人自顾自的向前走了去,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话来,顿了一会,跟着也走了上去。




江湖三大情报聚集地,酒馆茶楼,剩下的就是青楼了。


郑云龙拽着不情不愿的阿云嘎走到彩衣镇最大的青楼面前的时候,阿云嘎脸上写满了拒绝。


“你看,干粮我们已经买了,剩下的任务是获取情报和喝酒,这儿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郑云龙站在青楼不远处,手里的扇子在胸前优雅的摇着,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样子。


阿云嘎撇了撇嘴角,虽说来青楼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收取情报有可取之处,但是他总觉得郑云龙其实就是好奇,顺带还贪杯。


两人走近青楼都还没跨进门的时候,门口的莺莺燕燕就已经安耐不住一个个都围了上来,娇俏的身姿摇曳着踩着步子,脸上或娇羞或魅惑,一个个竭尽全力的想往两人身上靠。


阿云嘎压了压眉头,周身围绕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围上来的姑娘虽然爱慕阿云嘎的容颜,却也不敢造次真的纠缠。


郑云龙就不同,他本就看起来像个温润的富家公子,站在那里只要收敛起他的嚣张,整个人对于外界就是个吸引源。


郑云龙被周围的姑娘被推推搡搡进了青楼,阿云嘎跟在后面眼神阴郁的能滴出水。


“客官,您是来喝酒的还是听曲的?”穿着青衫的姑娘俯下了身,手指轻轻的按在了酒壶上,脖颈柔软而魅惑的拉扯出了条漂亮的弧度,整个人侧着,丰满的胸脯都要压到郑云龙的身上了。


阿云嘎扭着头,皱着眉,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动作。


“来了此处喝酒和听曲自然少不了,姑娘不如先把酒斟上,随后我们可以一起听一曲。”郑云龙把声音特意的放低了下来,婉转的声线拨动着所有人的心弦。


除了阿云嘎。


阿云嘎此刻想用那条心弦勒死郑云龙。


那姑娘倒完酒起身娇笑了起来,“那我可得去换身衣衫。”说完三步一回头的扭着腰肢走了。


“玩够了?”阿云嘎的声音粘稠得像一摊血液。


“还行。”郑云龙举着杯子喝了一杯,“诶呀,嘎子你皱着眉干什么,我们是来获取情报的,不是来杀人灭口的,放松点。”


“我觉得离得不远了。”阿云嘎低沉的接了一句。


郑云龙举着酒杯,眼神里带着丝狡黠,随即他把空了一半的酒杯递到了阿云嘎面前,“喝一口?”


阿云嘎没说话,就者郑云龙举着杯子的手势,握了上去,硬生生把那半杯酒倒进了嘴里。


郑云龙眉眼弯的更加惬意了,嘴角都带着得逞的笑意。


“满意了?”阿云嘎叹了口气。


郑云龙笑出了声,“满意了。”


那个说去换衣服的姑娘走了之后良久都没有回来,倒也是让郑云龙松了口气,偶尔逗逗阿云嘎没事,真惹急了说不定就真离杀人灭口不远了。


郑云龙举着酒杯听着四面八方的声音,青楼里不乏有达官显贵,一个个怀里抱着个美娇娘嘴就把不住关。


阿云嘎悄悄的往那个喝了酒正在胡言乱语的酒囊饭袋那儿看了一眼,他嘴里正说着天下会的事情,似乎还知道不少的门道。


换了衣服的姑娘媚眼如丝的盯着郑云龙走了回来,她换了一身暗红色的丝质袍子,和郑云龙袖口里露出来的颜色如出一辙。


阿云嘎哼笑了一声,这姑娘倒是有心了。


“公子,我这一身衣裳您喜欢吗?”那姑娘在郑云龙面前缓缓的展着手臂转了一圈。


“自然是喜欢的,不如姑娘附耳过来,让我告诉你我有多喜欢。”郑云龙温柔的弯起了眼睛。


那姑娘羞红了脸,慢慢把身子凑近了。


郑云龙凑到了那姑娘的耳边说了一句,“红叶姑娘,刘少爷特别喜欢你是吗?”


那姑娘的身姿一下子僵在了空中,不仅是因为郑云龙的话,更是因为他的手指按在了她的颈项上。


红叶很快意识到,这两人来这儿的目的并非寻欢作乐,她朝着阿云嘎看了一眼,阿云嘎正皱眉盯着郑云龙掐着红叶脖子的那只手。


“看看就罢了,红叶姑娘若是想进一步接触,你哪儿碰到他了,我就把哪儿扭断,你听到了吗?”郑云龙的声音还是带着笑。


阿云嘎在郑云龙话音落下的时候就放松了身子靠回了椅背上,手里举起了郑云龙放下的酒杯给自己倒了杯酒。


“公子,想要什么?”这红叶倒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想请姑娘帮个忙,事成之后必有答谢。”郑云龙放开了手,红叶直起了身摸了摸自己的颈项。


两人出了青楼的时候,那个姓刘的酒囊饭袋都还不知道自己在青楼的一番胡言乱语给自己带来了什么麻烦。


郑云龙手里拎着一坛子酒,手肘撞了撞阿云嘎,“我就说能有所收获。”


阿云嘎扭头看了看郑云龙拎着的酒,意有所指的回答了一句,“的确有所收获。”


郑云龙听到了回答笑的露出了牙齿。




两人并没有在彩衣镇逗留,打听完了情报又一路回到了山林里,把刀和鞘从岩石缝里收回,两人找了个山洞和之前一样用干草铺了床。


“从之前打听到的消息里看,这件事果然和权利中心的那些人有关系。”郑云龙叼着根草和阿云嘎坐在洞口看着夜空,没一会,郑云龙已经懒懒散散的靠着阿云嘎一路滑到了他的腿上。


阿云嘎没对郑云龙的动作产生任何的异议,动了动腿让郑云龙躺的更舒服一点便接下了郑云龙的话,“不知道当年中原皇族和塞外是不是有什么纠纷,虽然连年来中原和大漠关系都不好,但是历史上似乎也有过不一样的时刻。”


“重要的是,为什么这些矛盾会被集中在一把刀和鞘上,难道里面真的藏了宝藏?或者是宝藏的线索?”郑云龙下意识的在阿云嘎的腿上拱了拱。


“别闹。”阿云嘎轻柔地摸了摸郑云龙的脑袋。


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阿云嘎从一个抗拒身体接触的人慢慢习惯了郑云龙时不时靠上来的体温,现在都已经熟稔到早上被郑云龙一手一腿压在身上压醒,他还能呼吸平稳的继续睡回去。


这样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两人似乎都没有要深究下去的意思,但是那明明摆摆的占有欲,在青楼的时候,就已经体现的淋漓尽致。


郑云龙拍了一下阿云嘎在他脑袋上摸来摸去的手,随即就被阿云嘎抓住了,十根手指纠缠在一起,从指尖开始,那不寻常的热度像水波一样一点点荡漾了开去。


一时间谁都没有继续那个严肃的话题,郑云龙轻微的缩了缩手,又被阿云嘎一把捏了回来,郑云龙勾起了手指在阿云嘎的手心里挠了挠。


阿云嘎的呼吸停滞了一秒,他低头对上了郑云龙的眼睛。


今天的月亮并不是很亮,但是漫天星光闪烁,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些银河的轮廓,那星星点点全部倒映在了郑云龙盛着水的眸子里,像是湖泊倒映着夜空。


阿云嘎在郑云龙的眼睛里看到了这辈子都没有看到过的美景,郑云龙的手被阿云嘎捏着,他的身体穿流过一阵酥麻,仿佛浑身的劲道都被卸了去。


“嘎子。”郑云龙的这一声呼唤都有一些喑哑。


阿云嘎轻柔的“恩”了一声,看着郑云龙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流淌着温柔。


“等这件事风平浪静之后,我们是不是此生都不会相见了?”郑云龙有点难过的眨了眨眼睛。


“也可能风平浪静之后我们已经死在了一起。”


郑云龙笑了起来,“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那你不是笑了吗?”阿云嘎拉起了郑云龙的手,在他的指尖上吻了一下,郑云龙的手瑟缩了一下,随即又贴回了阿云嘎的嘴唇,慢慢的沿着轮廓摩挲了起来。


“也许里面真的藏了宝藏,让他们去抢吧,我们趁乱去游山玩水。”郑云龙笑了起来。


阿云嘎握着郑云龙的任由他的手指在自己的嘴唇上描画着,“好。”


郑云龙眼眶里的水波动了起来,他知道他们都有自己身上的责任。郑云龙想着,阿云嘎是不可能抛弃他的家族的,而事情真相大白后有所牵连的郑家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郑云龙就算不愿意肩负起郑家护刀家族的名望,他难道能弃家人于不顾吗?


这山林里的一切,都恍若是一场梦,梦过了,也就醒了。




离梅城已经不远了,那天晚上山谷里的对话两人再也没有提起过,除了他们看向对方的眼神里包裹着过于复杂的感情,一切都像他们初遇时候一般,带着欣赏和信任,带着较量和争锋相对。


再进入梅城之前,两人还是把刀和鞘都藏在了山林里面,面对一场已经可以预料的混乱,两人从容的下了山。


梅城不亏是天下会的地盘,繁华不必多说,眼线到处都是,郑云龙和阿云嘎一进城就收到了各路目光的洗礼。


阿云嘎和郑云龙都很清楚,想乘火打劫的,想浑水摸鱼的,除了天下会各方势力不在少数,这时候一旦出现点线索,所有人都会像恶狗一样,不论你到底身上有没有刀和鞘,先把血肉都啃干净再说。


一旦进入了梅城,所有行动都要小心谨慎,他们的样貌已经被人所知,郑云龙进城之前就把他的白金宽袖外袍给脱了,只留下了暗红的紧身内袍,阿云嘎在郑云龙的指点下也尽量去掉了塞外的影子。


刀会还有两天就会展开,梅城里现在可以说是风声鹤唳,路过各家酒馆都可以看见带着各式各样的人群,三五聚在一起,手里腰间都别着武器。


一直有人暗中跟着,这点郑云龙和阿云嘎都知道,不动手的原因无非两个,一是意识到刀和鞘并不在他们身上,二是城中人多眼杂至少白天不会下手。


郑云龙和阿云嘎住进了梅城相对繁华的客栈,既能做到各方制衡不至于出现坐山观虎斗的场面,也不至于让各个太过强大的势力全部联合起来针对他们俩。


但这两人终究把整个局面想的太简单了。


傍晚十分,阿云嘎和郑云龙收到了天下会晚宴的邀请,来的不只是邀请函,还有随行的一众天下会高手。


这一举动直接把所有的目光全引到了他们俩身上。天下会玩的一手好牌,既把郑云龙和阿云嘎暴露了出去,又向外昭示,我天下会对刀和鞘势在必得,好一出震慑的戏。


郑云龙和阿云嘎被强制送上马车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表现出一丝反抗。按郑云龙的话来说,反正现在斗不过,与其当场争个你死我活,不如路上伺机而动。


说是晚宴,但其实在场的并没有多少人。郑云龙认得出坐在主座上的人,整个江湖应该没人不认识,天下会的主人,邱无庸。


看这名字取得多好,邱无庸,天下会的主人,确非庸才。


郑云龙随意地在饭桌上坐了下来,顺便拉着阿云嘎也坐了下来,阿云嘎和郑云龙对视了一眼,郑云龙手指在他手腕上摩挲了一下。


“诸位远道而来,邱某作为东道主自然该为诸位接风,想必诸位都是为了刀和鞘还有它们身上藏着的秘密而来。”坐在主座上的男人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笑盈盈的扫了一圈。


郑云龙安静地观察着,除了邱无庸桌上还坐着他的两个儿子,除此之外还有三个陌生的面孔,一个眉眼俊秀的男人,一个雍容的老妇人,还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


在座的人没人随意接话,邱无庸也不在意,“哈哈哈,是邱某的过失,想必诸位还相互不认识,这两位是犬子”邱无庸指了指左右,随后把手指向了那个眉眼俊秀的男人,“这位是三大护刀家族王式的现任家主。”


郑云龙看过去的眼神凝了凝,果不其然,邱无庸介绍的下一个人,那个年纪不大的姑娘,三大护刀家族金式的独女。


三大护刀家族算是齐全了。


邱无庸笑着拍了拍手,“难得啊,三大护刀家族也有近百年没有聚首了,哈哈哈。”


郑云龙和在坐的其他两位对视了一眼,他们眼里都有些不甘在里面,看来此行也并不是处于自愿。


“诶呀,光顾着说了,在下应该先敬诸位一杯,来,郑公子,金姑娘,王公子。”邱无庸在对上阿云嘎的眼睛是顿了顿,随即笑的更加渗人,“没想到邱某小小的刀会能让大漠五大家族为首家族的族长亲自前来,邱某倍感荣幸。”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阿云嘎身上,一时间有试探的有暗藏杀机的,郑云龙伸起的握酒杯的手往阿云嘎面前挡了挡,阿云嘎脸上神情不变,“不敢当。”


“哈哈哈,如此年轻,真是英才啊,英才!”邱无庸和那个妇人对视了一眼,并没有介绍她就招呼着大家举了酒杯。


阿云嘎不动声色地把酒挡在了袖口,趁所有人不备,把酒撒在了桌布上,郑云龙自然也不可能喝那杯酒。


餐桌上的交流一直都是邱无庸在主持,除了他的儿子们会随声附和几句,别的人都没有搭话。


那个没被介绍身份的老妇人让人很在意,郑云龙眼神一直在她身上流连,对方好像也感觉到了郑云龙的打量,大大方方朝郑云龙举起了杯子示意。


一顿饭吃的不香不臭,饭毕,邱无庸果然把所有人都留了下来,说是要招待,其实就是要软禁。


郑云龙和阿云嘎被送进了相邻的房间,被请来的五位客人,都被安排在了后院。


郑云龙进了房间就发现房间被从外面锁上了,他听着落锁的声音,勾着嘴角笑了起来,“笑话,我郑云龙,除了轻功以外最大的本事就是破坏一切规则,小小一把锁想把我困在里面,做梦呢?”


不过半炷香的时候,阿云嘎的屋顶上就传来的有节奏的叩击声,阿云嘎抬了头对着屋顶笑了一下,随即三两步登上了房梁,郑云龙正在把屋顶上的瓦片一片片搬开。


“你是在等我?”郑云龙对着已经换了夜行衣的阿云嘎歪了歪头。


“慢死了。”阿云嘎握住了郑云龙伸下来的手,郑云龙提了一把,阿云嘎跟着上了屋顶,“接下来是不是该去拜访拜访别的客人了?”


“你说我们先去拜访哪一个呢?”郑云龙挑了挑眉,脸上带着狡黠。


“自然是先去拜访那位在酒桌上和邱无庸暗送秋波的人。”阿云嘎轻手轻脚站了起来,郑云龙跟着一起在屋脊上跑了起来。


邱府戒备森严,再说还有高手助阵,郑云龙和阿云嘎虽也不是凡手,但多少还是有点忌惮,两人行动的都非常的小心,很快就到了那个妇人的居所。


阿云嘎耳朵动了动,“里面没有人。”


郑云龙看了阿云嘎一眼,突然弯起了嘴角,“怎么会有人呢?”


阿云嘎会了意,两人鬼鬼祟祟的出了别院,一路朝主院摸了过去,郑云龙一个轻巧的翻身落在了侧院的墙根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人伸手捂住了嘴。


郑云龙正要回手,那人低沉的嗓音传了出来,“别出声。”


那人放开了手,郑云龙迅速的站到了一边,黑暗里郑云龙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是你?”


王晰点了点头,“看来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我和金小姐刚才已经在这个院子观察过了,里面有三大高手助阵,我们要想没有动静的进去没有可能。”


郑云龙抿了抿嘴唇,随即问道,“你和金小姐?什么关系。”


“世交。”王晰简单的回答,但郑云龙看出来,明显王晰还藏着点什么。


“不如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王晰提出了建议。


阿云嘎已经走到了郑云龙身边,把他们的对话也听了个大概,金宴竹在王晰说话的时候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四个人相互看了一眼,一个接一个,安静的撤出了侧院。


所有人在屋顶上趴了下来,“时间不多,我们挑重点说。”


王晰开了头,“刀和鞘是不是在你们身上。”王晰轻声的指了指郑云龙和阿云嘎。


郑云龙和阿云嘎对视一眼,被王晰轻声地打断,“你们不用承认,总之现在刀和鞘应该不在此处是吧?”


两人点了点头。


王晰舒了一口气,“那还有时间和他们周旋。我一点都不想掺和到这个事情里面,我们看你们也并非自愿,所以我想我们应该可以达成暂时的目标一致。我不知道你们对整件事了解有多少,我说一下我们这边的情报,之后你们补充。”


王晰一口气说完,郑云龙和阿云嘎确定了他没有别的多余的动机之后点了点头。


“我简单说,这套刀鞘是你们郑家所造没错吧?”王晰看向了郑云龙,郑云龙凝重的点了头。


“据我们所知,刀和鞘里面的确藏有秘密,但一定不是江湖传言的那样,这件事情和中原皇室以及大漠的五大家族有关。”王晰继续说着。


“我们家族的族史里面有记载,百年前就有一场夺刀风波,上面的描述我可以认定就是现在传闻的那把刀,我不知道刀和鞘是怎么分离的,但是刀出现的时期,发生了中原和大漠之间冲突最严重的一场战争。”金宴竹漂亮的柳眉紧紧的簇在一起。


郑云龙呼了一口气,“果然是和皇室有关,这把刀的确是郑氏所造,上面有他们家族的族纹。”郑云龙朝着阿云嘎指了一下,阿云嘎点了点头。


正当阿云嘎要开口的时候,院子里巡逻的一队卫兵走了过来,四个人都禁了声,相互张望的脸上也有了些紧张的神色,看来邱无庸防的比他们想的要紧。


守在门外的人打开了房门,一扇又一扇,里面没有一个人。


郑云龙在卫兵进院子的时候就已经心觉不好,但是此时此刻又不能乱动,四个人匍匐在屋顶上,等着卫兵去别的院,不出一会,整个邱府灯火通明。


“他们逃不出去的,肯定在府里,给我搜。”不远处有人叫嚣了起来。


看来今夜不是逃出去就是被抓了,别的线索暂时也别想要了。


四个人两两分开,都没入了黑夜中。郑云龙和阿云嘎在院子的各个隐蔽处移动着,三大高手已经都出动了,现在是真的前有狼后有虎,正门出不去是肯定的,现在用轻功从屋顶上走似乎也不是个办法。


“正门是出不去了,要不还是试试翻墙吧。”郑云龙叹了口气。


阿云嘎也想了一圈,这样躲下去不是个办法,总会被翻出来的,不如找个突破口就战他一回。两人迂回的躲开了所有的卫兵,快速的向围墙边移动。


“我就说我们应该在这儿等着。”围墙边站着一个人,郑云龙和阿云嘎顿时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看来抓王晰他们只是个幌子,三大高手全在这儿候着呢。


局势都已经紧绷到如此境地逃肯定是逃不过了,现在一战尚且有一线生机,而且他们没拿到刀和鞘,暂时他们俩也不会有生命威胁。


这就意味着,郑云龙和阿云嘎的目的是杀了他们逃出去,而他们却要留活口,这样想来二对三,还能来的平衡点。


郑云龙知道这是一场恶战,当下就抽出了自己的软剑。


“哟,不亏是护刀家族出来的,小小年纪就有此等兵刃了。”另一个大汉操着一股阴阳怪气的语调细声地说道,差点把郑云龙恶心死。


“少废话,要打就打。”阿云嘎摸了一把他的三把匕首。


战斗一触即发,三对二,场面并不好看,郑云龙和阿云嘎二对二尚且还能靠这段时间达成的默契配合压制,但是第三个人的出现让两人很快的狼狈了起来。


阿云嘎的匕首刁钻的在空中划着弧线,同时拳脚猛力的向对方击打了过去,郑云龙手里握着软剑,身姿飘逸的在空地上来回闪躲着,比起阿云嘎郑云龙因为身法在此时获得了更大的优势。


那个声音和身形完全不符的大汉,盯着郑云龙的身姿得有好一会,眼睛里慢慢露出了贪婪,“我只听说过,没想到这个秘籍竟然是真的,郑家居然还有此等绝妙的武功秘籍。”


那人一边和郑云龙交着手一边舔了一下嘴唇,“燕落枫,这世上应该已经没几个人认得出这个身法了吧。”


郑云龙的眼神暗了暗,他虽然不全知道但是心里有了些猜测的轮廓。郑云龙咬了咬牙,这个人非死不可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阿云嘎和郑云龙逐渐的出现了疲态,郑云龙的手臂上被划了一道,阿云嘎腿上也受了伤。


就在郑云龙决定孤注一掷拼了命把那个认出他身法的人弄死的时候,另外两个身影出现了。


“我们听到了打斗声。”王晰和金宴竹加入了战局,“既然都出不去,不如一战还有个希望。”


除了三大高手外,府里的卫兵也都举了过来,邱无庸身后跟着那个妇人,看着他们四个人就像在看四只不知死活的老鼠。


“邱某好心好意请诸位来府上做客,看来诸位是太不把邱某放在眼里了。”邱无庸一甩袖子,抽出剑就朝四人的间隙处刺了过来,王晰一个翻身落到了邱无庸面前,一剑挡住了邱无庸的剑芒。


一时间,郑云龙四人一对一对上了邱无庸四人。


阿云嘎嗜血的勾了勾嘴角,既然现在是一对一了,那更没有要投降的道理了。


阿云嘎“喝”了一声顿时速度提升了一倍,和对面的人一路兵兵乓乓打上了屋顶。郑云龙看着自己的对手眼神越发狠厉,一把软剑舞的像是一块绸缎,每一剑似乎都刺空了,但是那个大汉身上总会多一种伤口。


郑云龙锻造这把软剑的时候还不足十五岁,但是不得不说他在筑造兵器和练武方面的天赋是郑家近百年来都少有的。


软剑本就意不在以直线刺中对手,那舞出的暗劲使得剑刃弯曲,这才是软剑所出其不意的地方。

再加上郑云龙的身法诡秘,一对一,对面的大汉很快落了下风。


郑云龙一剑刺中了大汉的左肩的时候大汉眼里露出了暴虐的凶光,郑云龙一看不好,也不管冲着自己的那把剑,直接飞身扑了上去在大汉把不该说的话喊出来之前,一剑划断了他的脖子。


大汉的身体重重砸到了地上,所有人都回头看了郑云龙一眼,邱无庸的眼神里透露着惊讶和想要虐杀的狠厉。


郑云龙的情况并不好,那不管不顾扑过去的动作的后果就是他的右腹部被对方刺过来的剑整个洞穿。


阿云嘎本来就被挑起来的血性因为郑云龙的重伤更加狂乱了起来,整个战斗的节奏顿时再上升了一个度。


当阿云嘎捏着面前的人的脖子一把狠狠的摁在地上,另一只手直接一掌拍断了他的心脉的时候,阿云嘎身上也已经被血给裹了起来,对手的自己的全有。


王晰一掌打伤了邱无庸,自己嘴里血涌的跟喷泉一样。


金宴竹捂着被扭断的手臂,凄咧的大喊了一声,“快撤。”


郑云龙捂着伤口手搭在阿云嘎身上,狠狠提了一口气,拽着阿云嘎飞速朝山林的方向逃了出去,王晰和金宴竹也不落后,跟着他们俩在偏僻的小巷子里七弯八拐之后留了一句,“有缘再见”就往不同的方向走了。


梅城今天注定平静不了,郑云龙提着气拉着阿云嘎跑出了城,再也支撑不住的倒在了阿云嘎怀了,阿云嘎偷了一匹马,抱着郑云龙一路飞奔回了藏刀的地方。





郑云龙是在阿云嘎的怀里悠悠转醒的,脸上尽是苍白,阿云嘎心疼的嘴唇都在颤抖,整个人低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郑云龙,郑云龙手上沾满了血,他伸了伸手想抹一把阿云嘎垂在眼角的泪水,随即又缩了缩。


阿云嘎把他当手按在了脸上,眼泪混着郑云龙手上的血顺着下巴滑了下来,“你怎么这么冲动呢?”


阿云嘎低声的呢喃着。


“我没事。”郑云龙有气无力的笑了笑,原来红润的嘴唇因为缺血苍白了起来,郑云龙勾了勾阿云嘎的脖子,阿云嘎顺势低了下去,“亲我一口。”


阿云嘎听到郑云龙虚弱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阿云嘎的眼泪顺着鼻梁滴落在了郑云龙的脸上,整个人虔诚地吻在郑云龙眼窝那颗痣上面。


一闪而过的画面在阿云嘎的脑海里浮现,他们似乎好像已经认识很久了,可能已经有十多年了,他们一起看过大漠的烟花,一起骑马在草原上奔跑,阿云嘎突然意识到,这辈子他不能再多回忆一个人了。


这个人要是不能陪在他身边,他真的就没有勇气再去接受一次失去后的新生了。


阿云嘎从郑云龙的眼窝一路吻过了鼻尖,最后落在了郑云龙的嘴唇上,阿云嘎吻得很轻柔,生怕一点点的力气都会让郑云龙的伤势更重。


郑云龙轻轻的哼着,主动地把舌头探进了阿云嘎的嘴里,血腥味混着眼泪,这个吻真是有百般的滋味。


阿云嘎最后松开了郑云龙,手指轻轻地理了理他乱了的头发,“我去打点水给你洗洗吧。”


郑云龙点了点头,躺在了稻草堆上,腹部的伤口已经被包扎了,他只需要休息,只要休息好了他就能很快的恢复。


阿云嘎打水回来的时候郑云龙正在一脸不可置信的看自己的手,刀从刀鞘里被拔出了来一点,刀柄上沾着血。


“怎么了?”阿云嘎放下了打来的水。


“你看。”郑云龙把手伸到了他面前,郑云龙的手指修长,那双手漂亮的就像是瓷器,但是现在引起阿云嘎注意的是郑云龙手掌上血液凝成的纹路,那是一张地图。


阿云嘎飞快的从包裹里拿出了一张空白的宣纸,沿着刀柄裹了一圈,压实了才取了下来,“居然藏在这里。”


郑云龙怔怔的看着阿云嘎手里展开的那张详细的地图,对于那个设计这个刀的先祖充满了敬意。


“你先睡,我们就算要去找这个地方,也得有力气。”阿云嘎拿着沾了水的布条帮郑云龙擦了擦,顺便也给自己清理了一下。


郑云龙拉过了阿云嘎的手,“你的伤严重吗?”


阿云嘎弯了弯眉眼,“没事,都是皮外伤。”





三天后两人就踏上了去寻找秘密的路,郑云龙把自己的猜测和阿云嘎说了一遍。


阿云嘎一开始就觉得郑云龙的身法奇特,没想到这竟然还是一种绝世的武功,而且江湖上已经没有多少人能认得出它了。


七七八八拼凑起来,阿云嘎和郑云龙都觉得,这个秘密肯定不止是宝藏这么简单。


一路上两人都还是在山林里穿行,好在那个目的地似乎也没有坐落在城市里,郑云龙沿着地图的路线在心里推算着。


“这个地方好像离云城不远。”郑云龙下了定论。


又是近十天的路程,来时两人还带着游山玩水的心态,现下因为整件事牵扯太大,两人也没有多余的心情在继续看月亮看星星,要不是郑云龙伤还没有痊愈,他恨不得一天都带着阿云嘎飞着赶路。


刀会也不知道举办的怎么样,天下会估计会说出些什么“刀鞘再次被盗”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说不定还会把这些线索指引到郑云龙阿云嘎甚至他们的家族上。


阿云嘎整个家族都在塞外,中原人的手伸不了这么长,但是郑家却实打实的在中原立着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郑云龙赶路赶得特别的急切,一方面他想弄明白郑家和皇族和塞外到底有什么关系,另一方面他不想家族在面临外敌的时候他却不在。


十天后俩人到达了地图所指的位置附近,这一片的山林长势异常的奇怪,两人绕着整座山走了一圈甚至爬上了山顶都没有找到什么人为动过的痕迹。


也是,离这个秘密藏下都已经过了近百年,再是人为的痕迹也被岁月掩埋了,何况他们还不知道要找的究竟是什么。


郑云龙自暴自弃的想,今天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他带着阿云嘎兜兜转转走了一圈,莫名其妙又走回了原地,再试了一次仍然如此,郑云龙皱了皱眉,不信邪地又走了一遍。


八卦阵。


阿云嘎和郑云龙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都冒出了惊喜的光芒。


山野里怎么会有八卦阵,这里必然藏了玄机。


阿云嘎走在前面拿着刀拨开层层的杂草,郑云龙不停地观察着周围植物的长势,这时候他万般感谢当年自己偷溜出去回家他爹让他抄的书,里面有一本就是郑家祖上记录的八卦阵破解之法。


当阿云嘎和郑云龙走出了八卦阵的时候,他们俩都震惊了,难怪从外面根本看不见这一块地方,他们俩是跟着八卦阵从山体的裂缝走入的这个地方,整个能和外界接触的入口被一整条瀑布挡得死死的。


郑云龙走进了这个恍若世外桃源的地方,一脸不可置信。


这个地方说像个山洞,却又不是,说像个山谷上面的崖壁又挡得太严实,两人往谷里走着,他们看见了一座茅屋,不大,但是修建的很漂亮,看样子是已经有数百年没有人来了,周围的植物已经包裹住了那座小屋子。


阿云嘎一路把周围的树木都砍了开去,小屋露出了它本来的面貌。


郑云龙小心翼翼的推开了小屋的门,一阵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郑云龙咳了两声用袖子挥了挥,小屋里面很整洁,床幔依稀还能看出点当年的精致。


阿云嘎跟着郑云龙在小屋里四处走着,翻找这一些信息,随即目光就被梳妆台上的盒子吸引了过去 。


阿云嘎喊了一声郑云龙,两人凑在盒子面前,郑云龙伸手想去打开盒子,被阿云嘎拦了一下,两人退后了好几步后,阿云嘎才用刀挑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叠书信。


郑云龙拿了一封出来挥去了上面的灰尘,把信从信封了抽了出来。


上面写了一串不属于中原的文字,郑云龙猜那应该是个名字,阿云嘎在边上念出了声。


郑云龙扭头看了看阿云嘎,“这是你的先辈吗?”


阿云嘎不确定地点了点头,郑云龙把整封信都展了开来,里面露出了隽秀的字体,看起来似乎是个姑娘写的,写的是中原的文字。


郑云龙看完了这一封信,心里波澜起伏,随即他把盒子里的信都拿了出来,一封封从头到尾都拆开来看了一遍。


两人看完信,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


郑云龙坐在小屋门前的台阶上,阿云嘎走过去跟着坐了下来,郑云龙看了他一眼,整个身子靠在了他身上。


“所以这刀和鞘里并没有藏什么宝藏,藏得只是一个姑娘写给她情郎的一封情书?”郑云龙脑袋在阿云嘎身上蹭了蹭,声音里露出了一丝惆怅。


“原来我竟然遇到了个皇族。”阿云嘎扭头在郑云龙头发上亲了一口。


“也不算皇族了吧,毕竟是被罢黜的,虽然像是龙纹,但其实是蛟吧。”郑云龙握住了阿云嘎的手,“我的那位先辈她是真的等了她的爱人一辈子,利用了当时的流言,把她想传递的信息用刀做载体递了出去,可惜她在这儿等了一辈子都没等到。”


“谁能想到被江湖传的沸沸扬扬的一把刀,里面藏着的秘密竟然是一封封情书呢?”


“不止是情书,她想给他一个家呢。”郑云龙笑眯眯的抬头亲了一口阿云嘎的下巴。


“你说当时中原和大漠联姻失败后那些随着出嫁的嫁妆究竟去哪了?难道就真的全不见了吗?”郑云龙接了下去。


“谁知道呢?你说天下会的人要是知道他们废了这么大劲想找的只是一片微不足道的室外桃园,他们是不是会气的吐血。”阿云嘎低声的笑了起来。


郑云龙从阿云嘎怀里抬起了头,“说起刀。”郑云龙拿着刀站了起来,阿云嘎跟在了他的后面。


郑云龙走到了一屋子边最大的那棵梨花树下,下面立着两块碑,上面写着两个人的名字。


阿云嘎看着郑云龙把刀带着刀鞘狠狠地插在了墓碑的缝隙间,双膝跪在了墓碑前面。两块本来分离的墓碑被那把刀连了起来。


阿云嘎在飘零的梨花树下看着郑云龙跪在地上的身影,他走上前去,跟着一起跪了下来,郑云龙看了阿云嘎一眼,两人一起对着墓碑拜了三拜。


站起来的时候阿云嘎侧着身笑着调侃了一句,“我们这是不是算拜过了高堂?”


郑云龙顿时僵了一下,随即轻轻踢了阿云嘎一脚,“美得你。”





江湖上关于刀和鞘的风波在郑云龙和阿云嘎落跑后并没有像郑云龙料的那样扩张的这么大,郑家也没有受到实质性的打击。


似乎天下会也不想刀鞘的秘密被太多人知晓,在阿云嘎和郑云龙隐匿了之后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扬,刀会因为刀鞘再度消失不了了之。


郑云龙和阿云嘎在一个月后风声稍微过去了一点后,在八卦阵口道了别。


两人都有要回家族解决的事情,谁也没有给谁留下承诺。


阿云嘎在到别的时候狠狠抱住了郑云龙,两人在山水间吻的难舍难分。


“嘎子。”郑云龙红着眼睛把自己的扇子递了出去,一手接过了阿云嘎递过来的那枚狼图腾配饰。


“恩,大龙。”阿云嘎狠狠的吸了一口气把涌上来的酸涩吞了下去。


两人转身就在此告了别。


不说再见,就一定会再见。




郑云龙偷偷摸摸溜回了郑家,好在那个世外桃源离云城并不远,不出一天的时间郑云龙就站在了郑家的后院围墙外。


郑云龙来回地踱着步,想着回去会被爹娘骂的多惨,他们一定担心死了,郑云龙锤了自己一拳,当郑云龙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后门开了。


“还不进来!”郑云龙的娘亲红这一双眼睛,嘴唇都在颤抖,“从你进城你爹就知道你回来了。”


郑云龙撇了撇嘴角,眼泪一瞬间涌了上来,一个大男人这时候委屈的像个孩子,“娘!”


郑母被郑云龙扑的一个趔趄,抱着比自己高大了很多的儿子,一下下顺着他的背,“你知道我和你爹都快急死了吗?偷了家里的东西出去,卷入江湖的纷争里,我和你爹怎么去帮你,啊?”


“娘我错了。”郑云龙哭哭唧唧的在娘亲的肩上蹭着眼泪。


“还好平平安安回来了,你差点把你娘都吓疯了,你爹差点都不顾家族规矩要出去找你了,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如果郑云龙在经历了这么多,在看了先祖的所有信之后还不知道郑家为什么要这么闭门不出的话那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郑云龙被他娘亲拉进了家门,一路牵着他带他走到了书房。


郑云龙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以前是爹娘不好,没有把实话都告诉你,以为你还小不懂事,今天我们就要把事情原原本本都说出来。”郑云龙被推着走进了郑家的藏宝室。


郑云龙的爹正在里面,手指放在那个曾经架着刀鞘的架子上。


郑云龙有点瑟缩,声音低低的喊了一声。


“看来你是已经找到刀了。”郑父扫了一眼郑云龙,眼神在郑云龙腰间挂着的吊坠上流连了一会,郑云龙下意识地遮了遮,脸有点红。


“你不用遮掩了,郑家虽然不掺和进江湖事,但对江湖上发生的事却未必不知道。”


“刀已经在它该去的地方了。”郑云龙回答了一句。


郑父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也算是圆满了。”


郑云龙瞬间抬了头,“你们都知道?”


“自然是知道的。”郑母拍了拍他的手,“郑家的确是护刀家族,但是多年过去所有的护刀家族最后也都只留下筑刀这个技能,那还有什么刀要护,郑家真正护着的是这个。”


郑母指了指那个托着刀的架子。


郑云龙瞪大了眼睛。


“郑家本来就是皇族的一支为皇族护刀,数百年前被贬,就不再和朝廷相关,当年和大漠联姻,皇室不想出自己的血脉,就打上了我们的主意,当年的族长是个才情无双的女子,皇室一直觊觎大漠各大家族的武器制作图纸并想借助郑家做出大范围杀伤性武器,当她知道她将要被利用去盗取图纸并挑起战争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可惜命运弄人,她最终爱上了那个和她联姻的人。”


“那个武器最终的图纸藏在了这个里面?”郑云龙惊讶的指了指。


郑父点了点头。


郑云龙发着愣,盯着那个不起眼的架子过了好一会才看到郑父手里提起了一把刀,郑云龙眼睁睁看着他一刀把那个架子劈成了两半。


他看着郑父抽出了里面的图纸,拿过了烛火的台子,“从小委屈你了,让你学了这么多东西,却为了守着一张已经不该存在于世间的图纸,江湖,中原和大漠,已经有够多杀戮了,郑家也没必要守着个祸害世间的秘密,是时候该解脱了。”


话毕,那火苗就沾上了那张图纸,片刻落下来的就只剩下了灰烬。


“去吧,去闯荡吧,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吧。”郑父拍了拍郑云龙的后背。


郑云龙呆呆的站在原地,都不知道该为发生的事情做出什么反应,“爹。”


郑云龙转过了身。


郑父笑了起来,“记得多回来看看我们,要是你想的话,把另一个人带回来也行,就算是当年你先组赠了他们一族嫁妆的回礼了。”


郑云龙今天一天愣住了太多次,他急的在地上跺了跺脚,一脸的羞愤不知道该往哪里发泄。


还没等郑云龙想到能接下去的话,他爹笑着就走了。


“娘。”郑云龙哭丧着张脸不知所措,“爹是什么意思啊?”


“诶,你这次跑出去,也算让你爹想明白了,他也不想活的这么累,人活着什么意思,不就图个开心,你开心了,我和你爹就没什么所求了。”郑母抱了抱儿子。


郑云龙下巴垫在郑母的肩上又哭了。




秋天的树叶落的满地的金黄,郑云龙再次走进世外桃源的时候,阿云嘎正穿着中原的衣服坐在小屋的台阶上微笑着看着他。


一把无处安放孤独了很久的刀,终于等到了他的鞘。



FIN



或许大家可以蹲一个番外~ 这回的武侠我写的很开心,大家留的长评我都特别珍惜,之后除了小动物文学也许也会有新的尝试,我之前有想过写个无限流的全员文,也到时候再说吧~


欢迎大家来到我的江湖,要不要留下点什么,各位看官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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