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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现在这个情况,很多发出来的要转过去了。

【云次方】要剑还是要我

#战损病弱诸侯龙x忠心家臣将军嘎


#@红叶狩十九 一百个授权的万字联文来了!!!HE


#忠义与爱,在这个战乱的朝代该如何抉择,爱在忠义之下孰胜孰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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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科普:“公子”是分封制下对诸侯国王位继承人的称呼。


本文的时代背景在周朝,如果和历史有任何出入,不用怀疑,是我文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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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王上有命,公子必须活着回去!公子,快走, 再晚就来不及了!”


耳边远远近近的声音,或带着争鸣或带着悲戚,面前的人还是景都恍恍惚惚,像是在火光里的倒影,扭曲着叫嚣着宛如一个个恶鬼。


郑云龙的意识已经模糊了,他分不清到底是漫天那是血,还是天终于忍不住开始怜悯大地落下了仁慈的泪。


粘稠的,带着点不可思议的炽热,缓慢流淌在脸颊上。


已经三天三夜了,这一场仗打了三天三夜,黑夜像是长的没有了尽头。


“公子,公子——”耳边的声音变得急促而绝望,嘶吼着,然后戛然而止。


一个个身影交错着,落了下去。


慢慢地,声音都不见了,漫天的血,也不见了。




“王上,天凉了,还是把裘衣披上吧。”


郑云龙没有回答,他站在屋檐下,伸出手,一片初冬的雪花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不消一会,便化去了。


肩头上落下了厚实的裘衣,带着点被火烤过的暖意,严严实实裹住了郑云龙有些单薄的身躯。


“今年的冬天,是不是来的早了一些?”郑云龙把手伸了回来,嘴唇在那一小片有点凉的皮肤上触了一下。


好冷。


“是来的早了一些。”阿云嘎双手握了握手里暖手炉,试了试温度拉过郑云龙的手贴在了上面,“别受寒了。”


“好。”郑云龙回头笑了一下,“没有外人,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阿云嘎笑了一下,“习惯了,君君臣臣,总要有个礼数。”


郑云龙眼神低垂了下去,嘴角轻微地勾了一下。


是了,君臣。


一切大不过大不过君臣二字。


他侧着脸抬起了头,他看着阿云嘎,有些卑劣的调笑,“那将军前一晚对我做的那些,也是君臣之礼?”


阿云嘎走上前了一步,带着裘衣把郑云龙抱进了怀里,他的鼻尖在郑云龙微凉的脸上蹭了蹭,“非也,那是周公之礼。”


郑云龙往后靠了靠,他枕着阿云嘎的肩头,双手被阿云嘎捧在手里。


院子里的竹子随着风雪轻轻摇摆着,恣意又潇洒。


好像这十多年来的冬天,并不难挨。


“哼...”阿云嘎在郑云龙的耳边轻轻哼了一声,他的声音低低的,酥酥麻麻传递到了郑云龙的耳朵里,“公子在想什么?”


“在想公子。”郑云龙眼神悠远地盯着被雪花打落了的竹叶。


那竹叶在空中旋转着往地面落去。


郑云龙想,对那竹叶来说,那也是天旋地转吧。




周朝末年,礼崩乐坏,君不君臣不臣,诸侯割据天下,江山动荡不安。


郑云龙就是在这样一个临近战乱的时代里,顶着公子的名号,出生在了郑国。


郑国的国君和大多数贪图享乐,野心勃勃的诸侯并不同,他虽主武,但尚文,骨子里有一种文人雅士的傲骨。


礼乐忠义在郑王的心里,比天要重,比命要重。


郑王常提起,“孤一生有所为有所不为,为守山河兵刃千万可为,为护妻儿血染千尺可为,不忠不义不孝之举,纵有黄金万余,不可为亦是终不可为。”


最终郑王带着他的忠义死在了战场上,家国山河他全守住了,想来也是此生无憾。




郑云龙和阿云嘎相识于一腔年少。


阿云嘎的父辈和祖辈都是郑国的家臣,郑王爱民如子,对待家臣犹如手足。


阿云嘎和郑云龙年岁相差无几,虽为主仆,但毕竟年少,心中没有那些弯弯绕绕,“公子”的称呼虽是尊卑之分,但也在年幼的两人心里也并没有什么隔阂。


郑王对此也乐见其成。


郑云龙从小就灵动,他像郑王却又不像郑王。郑云龙喜武,身上少有文人雅士的书卷气,但他又耽于兵法计谋,经常言谈之间就会有一二妙计上心头。


郑王曾对着王后提起,说,龙儿为战而生,若是天佑那便战无不胜成一代英豪,若是天不庇佑那十有八九也会为战而亡,不知是好是坏。


王后的担忧之色从那天起就没有消散过,但是她没法说出来,因为天下已经开始乱了,有一剑在手有武艺傍身。


总还好一些。


阿云嘎和郑云龙一起长大,心性难免会有些相像,但阿云嘎比起郑云龙在政见上和郑王更相近。


家国人民的安康,忠义礼节的恪守,比逞一时之快享一世之福更为重要。


年少时候的郑云龙总是会和阿云嘎在练武场你来我往的比划,那时战火还没有完全着起来,公子龙还不过是一个在王都有着盛名的少年郎。





“公子,你可要败了。”阿云嘎在空中翻飞着一剑刺向了郑云龙,他的眼眸里充斥着少年人的好胜心,还有些包裹在里面亮的有些藏不住的心悦之情。


“那可不一定。”郑云龙往后撤了一步,整个人往后一仰错开了阿云嘎的剑锋,回手一剑上挑。


阿云嘎在空中不可躲闪,单手在郑云龙的胯骨上撑了一下错了开来。


郑云龙一时间被破了平衡整个人像地面落去,却又在要沾到地面的一瞬一个翻滚落到了边上,他一剑指向阿云嘎的心口。


而阿云嘎的剑也落在了他的颈侧,一缕发丝在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了下去,被阿云嘎以剑轻挑,一个转身落入了他的手中。


“公子认输吗?”阿云嘎握着那一截青丝笑着问他。


“少将军认输吗?”郑云龙勾着嘴角提剑在阿云嘎腰上一划而过,那一根扎着的腰带划着圈散落了下来。


“算平手?”阿云嘎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腰带,心想,他们真不该在院子里比划了起来。


郑云龙笑了一声,“且算平手。”


两人收了剑,一个坐在了廊上,一个靠着廊坐在了地上。


郑云龙支着剑朝后一倒,靠在了阿云嘎的腿侧,“这天,是不是要开始变了?”


阿云嘎动了动卸了一点支着腿的力道,他把手里捏着的一缕头发解开了手腕上的护带扎个结收了起来,“边境动荡,吴国和齐国已经不屑于掩饰,他们要反的心已经是人尽皆知,局势已经不可逆转了。”


郑云龙向上伸了伸手,阿云嘎顺势把手指插进了郑云龙的指缝里。


“不知这场仗,要伤多少性命了。”郑云龙手指轻蹭了蹭阿云嘎的虎口,听到了阿云嘎的叹息。


“父王已准备出兵勤王,死伤在所难免,以我之见,出兵宜早不宜晚,终是要战不如抢占先机。”郑云龙盯着院子里摇摆着的花草。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率先出兵过于冒险,王上想必不会同意。”阿云嘎摇了摇头,他知道郑云龙说这话由其道理所在,但总是不够稳妥,用巧不用计,容易伤民。


“我知道父王不会同意,因此我也没提。”郑云龙收了收手指,握的更紧了一点。




战火终还是在人们战战兢兢的防备中烧了开来。


那一瞬间,所有人竟有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可怕的永远都不是插入心口的箭矢,是悬而未落的刀子。


吴国和齐国相继起兵向周天子所在发起了进攻,由东西两路汇聚到中部,一路或是杀戮或是招降的路经了不少小国。


整个天下就像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事到如今外面的那一层锦缎终是被掀起了,里面的败絮滋着火星,洋洋洒洒烧遍了整一个王朝。


郑国在吴国和齐国灭掉了临近的韩国之后,同另三家一同起兵和吴齐抗衡,力求把两军的势力拦在皇都百丈之外。


郑王手下的势力由郑王和阿云嘎的父亲挂帅,兵分两路抵御吴齐两国的联军。


战前郑云龙和阿云嘎在郑云龙的宅邸对饮。


这并不是两人第一次上战场,也不是两人第一次分开上战场。


周朝到了这个时候,动荡从数十载之前就开始断断续续地涌起,郑王虽痛心于礼乐制度的崩坏,但他本是个武将,守土卫民是作为王应尽的义务。


郑云龙和阿云嘎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沙场纵横,这是他们的使命,也是他们的心之所求。


“明日就要出兵了。”郑云龙反手握着酒盏,看着酒盏里晃着的圆月的倒影,他才想起来,竟然都已经是十五了。


“按三日前的军报,韩国国君被杀,举国投降,吴齐的联军下一个目标就是邻国,魏王已经派来信使,我们也是该出兵了。”阿云嘎拿起酒壶给郑云龙又斟了一盏。


郑云龙笑了一声没说话。


他始终不认同郑王这种偏于保守的进攻方式,他总是在谋求忠义的合理性,起兵勤王必须师出有名,且得讲求一个胜率。


郑云龙认为非也,万事求得天时地利才出兵,往往等出兵之时已经错失良机,但郑云龙相信郑王有他多年征战沙场的慧识,也许是他想的过于狭隘了。


“龙,答应我,别险中求胜。”阿云嘎拿着酒盏在郑云龙的酒盏边沿磕了一下,随即抵着不放了。


郑云龙抬起了头,他舔了一下嘴唇,抬了抬眼眉,“怎么不称呼我公子了?”


阿云嘎笑了一声,“君臣之礼是给外人看的,你我,不一样的。”


“这么说,我算是少将军的内人?”郑云龙握着酒盏的手指顺着阿云嘎抵着的手势,蹭了蹭他的指尖。


“若是公子想这么说,臣以为无不可。”阿云嘎把自己的酒盏放在了台子上,顺手抽走了郑云龙手里的,他把对方的手拉了起来,“小心一点。”


郑云龙深吸了一口气,看进了阿云嘎眼睛里,“你也是。”




真正的乱世,是生活在和平年间的人想象不到的。


就算是曾经乱世将起,和乱世真的到来仍是不同的。


郑云龙手握长剑沾了满身血污在沙地里躺下的时候就意识到了,郑王相信的,阿云嘎相信的,都过于理想了。


乱世,礼乐是无济于事的,仁义就像是被战火烧穿的旗帜,飘着飘着也就成灰了。


乱世出不了英雄,世都乱了,哪来的英气。


在这种时候,能站在最高处的无不是技艺谋略心气胆识皆高人一等之人,他们敢为天下之不敢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不是枭雄就是奸雄。


不是兵力的问题,郑云龙被三箭射穿胸腔的时候有点悲切地想着,他们郑国,该怎么在这样鬼吃鬼的时代里存活下去,他们世世代代信奉的忠义仁孝,在这样的战乱里真的还应该愚笨又固执地坚持下去吗?


父王,阿云嘎,他们都还活着吗?


我呢,我还活着吗?




郑云龙醒来的时候漫天的血红已经消散了,他眼前朦朦胧胧一片灰白,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耳边远远近近还有这些残存的喧嚣声,带着尖锐的叫喊,像是起伏着的浪。


“公子...公子醒了!”郑云龙听到了身边有道熟悉的声音,好像是他的侍女。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随即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郑云龙动了动手指,那是一双很小很细腻的手。


“母...后...”郑云龙张了张嘴,他能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随即她听到了王后压抑的抽泣声。


“龙儿...龙儿...”


王后似乎想和郑云龙说些什么,但是她只是断断续续喊着郑云龙的乳名,一下一下摸着他的手,就好像在确定他的存在。


“父王...”郑云龙睁了睁眼,想看清王后的样子,但是仍是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到。


郑云龙挣扎了几下,他能感觉到自己流泪了,那温热的液体在流出来的瞬间就被吸走了,然后变变为一阵微凉贴在了脸上。


是这样吗?


郑云龙想,我是看不见了吗?


“将军...还有...”郑云龙手狠狠地收紧了一下,“少将军呢?”


王后的手被捏在郑云龙的手里,不挣也不躲,任由那种巨大的力道碾着她的手骨,她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又理智,“龙儿,从今往后,你就是郑国的王了。”


郑云龙的手顿时松了,他松了浑身的劲道。


父王...死了吗?


他不敢再问下去了。


郑云龙的嘴唇抿在了一起,“郑国,还在吗?”


王后的手颤抖着贴在了郑云龙的额头上,就想小时候生病的时候,一下一下轻轻顺着郑云龙额头上的头发。


“还在,王上和将军...”王后悲切地笑了一声,“吴齐两国伤亡过半,邻近的四国看他们大势已去,又趋炎附势出了兵,暂时,这场乱算是被压住了。”


阿云嘎还活着吗?


郑云龙呼吸紧蹙了一些,他不敢问下去。


父王和将军,都战死了。


为的是什么,王朝的几载安稳吗?想来想去,周天子也并不是什么好皇帝,荒淫无度,才智昏庸,这样的君臣之义还是该守吗?


郑云龙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若是注定不该,为什么不顺其自然,翻了就翻了,说不定天下就太平了。


那郑国还能存活吗?


郑云龙觉得脸上的冰凉更重了。


想来想去,这都是个没有出路的死局。


王后断断续续和郑云龙说着些战况,郑云龙安安静静地听着,他问了问自己的状况,听到王后的安慰后甚至都没表现出什么情绪的波动。


三箭穿胸而过,腰腹和四肢都有伤,脑中可能有淤血,等化开了说不定眼睛就能看见了。


这是王后对郑云龙说的,每一句都说的小心翼翼,怕郑云龙反应过大。


“好,我知道了。”郑云龙侧了侧头, 很轻地回答了一句。


王后捏了捏郑云龙的手,郑云龙动了动手指,把手抽了回去。


“龙儿,母后有一事相求。”王后手在空中探了探又缩了回去,“往后,就不要上战场了。”


郑云龙楞了一下,轻笑了一声,声音里有着嘲弄,有着伤痛,“不会了。”


想战也战不了了。


从此可能就是个废人了。


郑国,可能要完了。




郑云龙在床上不知道躺了几日,他没心思去算,也不想去算。


他顾不得去想郑国没有国君会落到怎么样的境地,他没敢去想郑云龙已经没了父王,没了从小看着他长大待他如亲子的将军,再没了阿云嘎会怎么样。


王后没有提到阿云嘎的生死,郑云龙也不敢问。


他就在一片虚无里躺着,翻来覆去想着,生生死死,到底为了什么,又有什么意义,还是这一切本就没有任何意义,所有人都只是庸人自扰。


“龙...”郑云龙在迷迷糊糊的睡梦里听到了阿云嘎的喊声。


他想,原来阿云嘎已经死了啊,不然怎么就入梦了呢?


郑云龙一行泪水浸透了纱布,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状态终究是击垮了他,他把整个身子团了起来,脸埋进了被子里。


浑身都在疼,只有疼痛和现实一样真。


“公子,别哭。”


郑云龙感觉到有一双唇吻在了他的眼睛上,温热的,带着熟悉的气息,还有那句“公子”。


可是我已经是王上了。


郑云龙想,若是一生都是公子,该是多好。


“我还在,我还在,我陪着你。”阿云嘎缠着绷带的手摸了摸郑云龙的脸颊,粗糙的触感让郑云龙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把他从梦里面抖了出来。


阿云嘎还活着。


他的少将军还在。


“嘎子——”郑云龙叫的很急促,他的手胡乱地在空中摸着。


下一秒他被包裹在了熟悉的味道里,阿云嘎把郑云龙抱进了怀里,他抱的力道不重,但是郑云龙觉得他疼的快要昏过去了。


疼的眼泪都流不止了。


他还活着。


还活着。


从郑云龙醒过来之后,第一次,他崩溃地嘶吼了出来。


得知父王和将军死了的时候他没哭,得知自己废了的时候没哭,他想着一切都没有意义了,那哭还做什么呢?


然后阿云嘎来了, 阿云嘎告诉郑云龙,他还活着。


郑云龙哭了,他太伤心了,什么都变了。


只有阿云嘎跟着回来了。




“王上,小心台阶。”


三个月后郑云龙被阿云嘎扶着走到了院子里。


一个月前郑云龙的外伤好了七七八八,脑中的那块淤血想必是化开了,没多久郑云龙就能模模糊糊看到些光亮,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虽说外伤恢复了,但大夫已经委婉地说了,郑云龙怕是一辈子都会病弱着,再也回不到之前的体质了。


现在才是初秋,郑云龙单薄的身体就已经开始发寒,已经是一点冷都受不得了。


郑云龙被阿云嘎一手揽着腰,一手扶着手臂,他弯了弯嘴角,“叫我什么?”


阿云嘎抬头对上了郑云龙越发大了的眼睛,里面盈盈地泛着水波,整个人柔弱的像是一弯杨柳。


阿云嘎心狠狠地抽了一下,他牵强地勾了勾嘴角,随即把郑云龙搂得更紧了一点,“龙。”


郑云龙看着他,“将军,看着我。”


郑云龙很执拗,他就一直扭着脖子直到阿云嘎望进了自己的眼睛里。


他凑过去在阿云嘎的脸上蹭了一下,“叫我公子,我喜欢听你叫我公子。”


阿云嘎深深地看了郑云龙一眼,“好,公子。”


“传令下去,孤明日要上朝。”郑云龙扶着阿云嘎撑着他的手,挺了挺腰板,“国不可一日无君,孤已经歇的够久的了。”


“臣遵旨。”


“将军,我不是个废人。”郑云龙看着阿云嘎说道。


“我知道,公子龙才智无双,谁敢说是个废人。”阿云嘎弯了弯嘴角。


“别同情我,只有你,别同情我。”郑云龙一字一句说的很坚定。


“你不需要,你可是郑国的王,所有人都该惧怕你,崇敬你。”


“孤是郑国所有子民的王,但我想当你的公子,你明白吗?”


“我懂的。”阿云嘎握了握郑云龙的手,“臣永远是公子的少将军。”


阿云嘎搂着郑云龙,吻了吻他的额头。




吴齐两国兵败后,被诸国打压,一时间整个周王朝一片平静,似乎君君臣臣的秩序又回到了表面上,所有有着异心的国君们都蛰伏着,偷偷谋划着,待得有朝一日能再度卷土重来。


这样危险的平衡,维系至此已经有十余年。


郑云龙坐稳了郑国国君的位子,他虽然病弱,但是他的才智他的谋略,包括他在沙场上无数杀戮积累起的经验都在向朝臣们宣告,他当得起这个位子。


何况他身边还有位忠心不二的将军,任何异动都逃不过,任何异心都不敢兴起。


郑云龙终究是做到了。


郑王留下的家国山河,郑云龙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呕心沥血地给守住了。


边境任然小冲突不断,多数时候边境的将士都能顺利镇压,偶尔阿云嘎会请命去边境,守河山安宁。


每一次阿云嘎带兵出征,郑云龙都担着一颗心,他怕有去无回,他怕物是人非。


郑云龙总会带着百官,在阿云嘎出征的时候送阿云嘎到王城之外。


阿云嘎不许郑云龙这样糟践自己病弱的身体,但是郑云龙不听,阿云嘎说多了,郑云龙就会以君臣的身份压他。


好在郑云龙的身体虽弱,但已经稳定,郑云龙也习惯了,不像头几年,他的身体仍有些之前的记忆,总觉得似乎还能握起剑,似乎还能和阿云嘎势均力敌地对战。




脆弱的平衡,终有一天会碎的。


碎的那一天来的时候,郑云龙说平静也平静,说恐慌也恐慌。


历史总是在不断地重演,总有这么几个不甘屈居的诸侯想要争夺天下,总有些墙头草风吹哪边往哪倒,也总有些固执的忠诚义士,虽知可能是愚忠,仍是大义赴死。


郑云龙坐在暖炉边上,他手捧着竹简,烛火明明暗暗地跳动着。


里面有金戈铁马,里面有血气滔天。


那是十年前的噩梦,而后噩梦又席卷回来了。


阿云嘎请命挂帅出征,郑云龙手里拿着的就是阿云嘎上的书,阿云嘎写的字很有力道,郑云龙曾经写的字也会是这样的,但如今却已经没有那种力透纸背的劲道了。


郑云龙望着烛火,烛火里像是有影子在扭曲着,父王的,老将军的,曾经那些一起征战没有回来的将士们的,不久前病死的往后的,他们在烛火里哀鸣着,嘶吼着想杀回来。


阿云嘎,是不是终也要走进烛火里。


然后留他一个人在这世上,空守着家国河山呢?


家都没了,要河山干什么?


在那一刻,郑云龙自私地想着,郑国的疆域,上面的千万子民,他们都在淡去,一点点在他的脑海里缩小,只有阿云嘎,他站在郑国的土地上,他的身影一点点浓重了起来,然后将所有都取而代之了。


郑云龙把竹简放在一边。


“将军。”郑云龙轻唤了一声。


阿云嘎从殿外走了进来,他手里提着一件狐裘,走到郑云龙身边披在了他身上,“是不是冷?”


郑云龙拉着阿云嘎坐了下来,“怎么会,都已经点上了暖炉了,不冷。”


阿云嘎拉过了郑云龙的手,握在掌心里,“还是凉的,今天就别批阅了,夜已经晚了,明日再看。”


郑云龙弯了弯眼睛,“好,一切听将军的。”


他的手指在阿云嘎的手心里曲了曲,轻轻地挠了几下,“夜长漫漫,将军有何良策?”


阿云嘎长看了他一眼,“公子是在勾引我吗?”


“是又如何?”郑云龙轻佻了一下眉,声音带着点低哑。


“自然是愿者上钩。”阿云嘎紧了紧郑云龙的衣袍,把他抱在怀里吻了上去。


书塌上终是有点凉,阿云嘎带着狐裘一起把郑云龙裹了起来,抱起,走入了内殿,层层叠叠的帘子被放了下来,影影幢幢地,里面有交叠着的人影随着昏黄的烛光在帘子上晃动着。


阿云嘎总是进入温柔又缓慢,他怜惜郑云龙,他是所有人的王,但在阿云嘎这儿,他只是郑云龙。


不论是当初驰骋沙场的郑云龙,还是如今病弱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郑云龙,他只是单纯地爱着。


爱了他整个生命的长度。


郑云龙迷蒙着眼神,手指抓着床幔狠狠收紧,他被阿云嘎冲撞的已经心绪不稳,他眯着眼睛看着阿云嘎,突然一阵心慌。


“嘎子...嘎子...不要亲自出征好吗?”郑云龙几乎是啜泣出了声。


阿云嘎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表情复杂地看着郑云龙,似乎有千万句话堵在心头说不出来。


“孤命令你,不许出征!”郑云龙眼睛里泛着泪光,但他又是那么威严。


阿云嘎没有答应,他把郑云龙抱了起来,搂在怀里,一下一下坚定又温柔地递送着。


郑云龙把下巴搁在阿云嘎的肩上,泪水顺着脸颊沾到了阿云嘎的肩上,很快和汗水融在了一起。




隔天庙堂之上,阿云嘎当着群臣请战。


郑云龙似是料到了,又似乎没料到,他的表情又是震惊又是怅然。


“王上,臣请命挂帅出征,讨伐反贼起兵勤王。”


郑云龙手掌在扶手上握紧。


多像他的父王。


“今日此事不必再议,容孤思索一二。”郑云龙摆摆手,阻止了阿云嘎。


下了朝郑云龙把自己关在了寝殿内避而不出,也不见任何人,阿云嘎在殿外徘徊了一炷香的时间,最后还是离去了。


郑云龙站在窗边。


最近的天气总是有点反复无常,前几日还在飘雪,今日却下起了下雨,看着样子一时半会都不会停下,就像是这场战争,一时半会都不会过去。


郑云龙站在窗边看了很久很久,外面的天从半明不暗到最终还是完全暗了下来,雨一点点大了起来,就像是苍天在悲悯这个时代。


“王上,臣阿云嘎求见。”


郑云龙在雨声里听到了阿云嘎的声音,他回头望了望闭着的门,他又看了一眼黑夜中的雨。


郑云龙抖落了身上的裘衣,穿着件单薄的里衫,慢慢地在寝殿里走着,寝殿的一角仍是摆放着曾经跟着他征战了多年的长剑。


已经快十年没有出鞘了。


郑云龙走过去,他握着剑柄抽了抽,剑太重了。


他发了狠,费劲了全身的力气,最后带起了一声钲鸣,十年未出的剑,锋芒却还是如此得锋利。


郑云龙虚提着剑,剑垂着,就快碰到了地上。


“王上,臣阿云嘎求见。”阿云嘎顶着漫天的雨水站在大殿之前,顶着那扇已经闭了快六个时辰的门。


“吱呀”一声,门缓缓地开了,里面没有多少灯光,唯一一点暖黄,被风一吹也消散了,在黑暗里,阿云嘎看到了郑云龙单薄的轮廓。


阿云嘎有点急,郑云龙受不了这样的天气,他快步走上去,想去把郑云龙拉进寝殿,把所有有温度的东西都点起来。


他本不该在这样的夜里来这里,但是最新的军报呈上来了,就快要来不及,再不来见一见郑云龙,郑国的子民就危险了。


阿云嘎还没来得及走进郑云龙,他就看见郑云龙缓缓地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把剑。


阿云嘎认得,那是郑云龙的佩剑。


十多年了,他还是看到这把剑再一次出鞘了。


郑云龙走进了雨里,阿云嘎一愣,不管不顾地上前了一步,想把郑云龙推出雨幕。


郑云龙举着剑顶到了阿云嘎的胸口,阿云嘎被逼停了。


“将军,孤不让你去。”郑云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只是握着那把剑,听着冰冷的雨滴砸在剑声上,就像是筝的弦在颤动。


“王上!”


“少将军,你连公子的话都不听了吗?”


“公子,你知道我必须去的。”阿云嘎闭了闭眼睛,“你知道的,我必须去。”


郑云龙笑了起来,他知道。


他怎么能不知道。


阿云嘎是怎么样的人,郑云龙是怎么样的人,他们彼此最清楚。


但是郑云龙怕啊,怕到失去整个天下都要挽留阿云嘎。


他知道他留不住,但是他还是这样做了。


“阿云嘎,你要剑还是要我?”郑云龙弯起了嘴角,他看着阿云嘎,把剑只在他心口,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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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将军认输吗?”


“算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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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云嘎没有说话。


郑云龙笑了一声,“那这回,算是我输了。”


那一把剑在雨幕里朝着地面落了下去,金属和地面的碰撞声像是一道惊雷,劈在了两人之间。


阿云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了,它已经善做主张为郑云龙生为郑云龙死。


阿云嘎看着雨幕里的郑云龙,他是怎么脆弱,像是轻轻一吹就会散了。


万般的恐惧涌上了心头,阿云嘎一步跨了过去,狠狠地把郑云龙抱进了怀里,他哽咽着,更像是在悲鸣,他下巴顶在郑云龙的肩头,呜呜咽咽地重复着,“要你,要你...”


“我只要你...”


“公子...我只要你...”


郑云龙被阿云嘎抱着,听着耳边断断续续的呢喃声,他抬头望了望黑夜,雨滴一滴滴落尽了他的眼眶里。


“我等你回来...”




历史上有名的十国之乱就此展开了帷幕。


周王朝已经到了末路,该衰亡了,总是逃不过的。


郑云龙日复一日地看着战报,战场上的是,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除了相信阿云嘎,郑云龙能做的只有为阿云嘎浴血战场扫平所有后顾之忧。


这注定是一段漫长的日子。


郑云龙很忙,战乱的时候不止是在战场上的战士,所有国土上的国君和子民都在为了生存奋斗着。


郑云龙日日期盼着前线的战报,不论阿云嘎是死是活,他总得知道,活着算是好的,若是死了,郑云龙也想有个了结。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维持了三年之久,郑云龙拖沓着病弱的躯体,终究在年复一年的劳心劳力后,又倒下了。




“王上...王上...”


郑云龙时而昏睡时而清醒的状态已经持续了有两个星期了,他听到耳边熟悉的呼唤声,有点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我应该在走之前好好叮嘱你一番的。”阿云嘎一身战袍没有褪去,像是卸了力一样直接坐倒在了郑云龙的卧榻边上。


“我怎么总是这样见到你...”郑云龙张了张有点苍白的嘴唇,笑的有点费力。


“醒来就见到我不好吗?”阿云嘎轻轻用指尖碰了碰郑云龙的脸颊。


“公子,我回来了。”


“少将军受伤了吗?”郑云龙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没有。”阿云嘎答道。


“将军这可是欺君罔上,是要砍头的。”郑云龙笑了。


“那王上就把臣的命拿去吧。”阿云嘎勾了勾郑云龙的手指。


“周朝终是了了。”


“我猜到了。”郑云龙答道,“我们已经尽力了。”


郑云龙撑起了一点身子,俯了过去,“将军,我们私奔吧。”


阿云嘎笑了一声,“好。”




半年后郑国举国向新朝投降,成为了为数不多地保住了所有百姓性命的国家。


郑国的国君和将军以及其嫡系全部一夜之间人间蒸发,新皇派人寻找数月无果,而郑国的百姓已经融入了新的王朝,一派生机慢慢又恢复了起来。


新皇想着若是郑国消失的那些人从此不再现身,那此事便算是过去了。




十余年后,原来郑国的土地上来了一群商贾,穿着皆如一般百姓,并无什么锦缎傍身,十余人进进出出在一座小府邸入了住。


“十年没有回来了,都已经变得认不得了。”阿云嘎给郑云龙在塌上颠了一个软垫,扶着他坐了上去。


“没这么娇弱,不必老是跟在我身后。”郑云龙翻了阿云嘎一眼。


“那不行,我不在的时候你老是糟践自己,我得看着。”阿云嘎笑了起来。


“看着百姓都安居乐业我也就放心了,算起来也算对得起父王母后祖辈的在天之灵了。”郑云龙和了一口茶把暖的杯子握在了手里。


“周朝已经不适合在存在下去了,更新换代也是必然的,只要百姓过得好,有没有王族又有什么关系呢。”阿云嘎抖了抖毯子盖在了郑云龙腿上。


“现在挺好的,云游四海,从来也没有这么自在过。”郑云龙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哈欠。




“少将军,我困了,过来陪我睡觉。”


“来了,我的公子。”





FIN


我终于把红叶ls给了一百个授权的文写完了,大概是还算对的起红叶ls的图吧,写这样的文,我总归就只是想讲一个好故事,只要你们走进了这个故事里,走出带着点唏嘘,那我就满足了。


感谢红叶ls画的神仙图给了我这样的灵感,也谢谢红叶ls这么好给了我授权,在此啾一口吧~


看了故事的客官们,捧个人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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